第三十八章 争端又起
天色灰蒙，远处的青山已成一片墨色，零零落落地飘了一阵雪子之后又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丝夹杂在冬日的寒风中，吹在身上感觉异常阴冷。林箫在西湖的石亭里傻愣愣地坐了半日，待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已是午后了。月儿见他浑身湿透，又脸色暗淡一声不吭，心中担心不已，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肯说，只好先煮了姜茶给他驱寒。 林箫喝了姜茶身上暖和了些，见月儿脸上满是一副担心的表情，咧开嘴勉强一笑，道：“好妹子，你不用顾着我，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会儿，没事的去忙你的吧。” 月儿生性伶俐，这话哪里能瞒得过她，这副神情分明就是有事，见林箫神情痴痴呆呆，想起他刚刚追出门时似乎与方jiejie闹起了别扭，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鬼知道中间受了什么刺激，十有八九是两个人为了什么事儿吵架了，想到此处心里竟隐隐还有些开心。 “外头下着雨，你追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带把伞，这万一要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你坐着再喝几口姜茶，我先替你把床铺好吧。”月儿一边责怪，一边从柜子里捧出一条厚厚的被子拿进林箫的屋里，“这天说变就变，前两天还艳阳高照，今天一下子就阴雨连连冷得不行了，我还是替你换条厚点的被子吧！” 林箫见月儿为他忙前忙后，也不好意思再坐着，连忙回到屋里帮她一起收拾，又道：“待会你自己也别忘了换条厚被子。” 月儿心里憋着闷气也不回答，暗想：“这时你倒想起我来了，自从方jiejie来了之后，你这双眼珠子就再也没离开过她，哪里还看得见我？她要走便让她走好了，还一个劲地追出去。不就是看上人家是名门闺秀，脸蛋儿生得美又会弹琴？可你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你，我每天忙里忙外地伺候你，倒也不见你夸我一句。这男人啊都一样只看外表，就是喜欢生得漂亮又高冷的女人，你越不睬他，他越是喜欢得不行……”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林箫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烦闷不禁辗转反侧，这好不容易日思夜盼终于又见着了她，却只是徒增烦恼。如今也不知她住在何处，再要见面怕是难上加难，不怪天意弄人，只奈何自己与她根本不是同路人。 林箫还未躺下多久，几名芙蓉帮弟子忽然又上门来求助，说是洪镇熊带人故意寻衅滋事，大公子花莲英实在忍无可忍，带着花家门人与之当众对峙，已有剑拔弩张之势，赶紧让林箫过去相助。 自从芙蓉帮帮主花敬言意外离世之后，偌大一个帮派顿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花家大公子花莲英自然想子承父业，继任芙蓉帮帮主之位。但钱塘总舵的舵主洪镇熊哪里肯让，这么多年他日夜在外奔波为芙蓉帮立下汗马功劳，比起花莲英，他在帮中更有威信也更得人心。花家人虽然权势依在，但人数远较外姓弟子为少，并不能轻易左右大局。二人明争暗斗这么些年，本来花敬言在世时还不敢太过放肆，但如今花敬言一去，二人再无顾忌，一言不合时常当众吵闹，肢体接触也是在所难免，总算副帮主鲁思齐一直从旁劝和，才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林箫住在宝石山下这段时间，芙蓉帮内就已经多次传出二人当众争吵之事，还险些擦枪走火。花莲英与花家门人稍显势单力孤，他看中林箫武功不错，之前就曾几次请他过去助阵。林箫本不想多管这档子事，但毕竟住着人家的宅子，又怕他们俩闹出大事来，因此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但今日林箫本就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再管，将几人推出门外准备关上门。不料此刻又赶来几名花家门人，直说双方已经动起手来了，赶紧让林箫过去相助。 林箫颇为无奈，回屋取了寒月清辉剑，对那些人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毕竟不是帮中之人，实在不便多管，我最后随你等走一趟，再有下次，任他二人打得天昏地暗我也不会再管！” 待林箫赶到芙蓉帮总舵之时，双方显然已经动过手了，不少弟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鲁思齐夹在花莲英与洪镇熊之间，三人正争吵不休。花莲英见林箫缓缓走进门，不由责怪道：“你怎么才来？洪镇熊这厮都快要骑在我头上拉屎了，亏得你我还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待会儿你我二人联手，必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洪镇熊听了不由轻笑一声：“可惜啊可惜，帮主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孬种，自己打我不过，还好意思叫一个外人来帮衬。林箫，你可听好了，今日你若敢在此放肆，我洪镇熊必定让你出不了门。” 林箫暗自摇头，自己怎么摊上了花莲英这么个活宝，叹道：“我今日来两不相帮，只想劝和。你二人都是芙蓉帮年轻后辈中的翘楚，一旦失和将来芙蓉帮免不了四分五裂，后果不堪设想。花帮主才刚走不久，他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不想看到有此一日。” “口气倒不小，凭你孤身一人也想劝和？恐怕先要问过我兄弟们答不答应！”洪镇熊篾笑一声。 “洪镇熊，你说林箫是外人，你还不如一个外人明白事理。花帮主这才走了多久，你二人便日日争吵无休，甚至带人当众斗殴，你们难道是想看到芙蓉帮从此决裂才开心吗？莲英还有镇熊你们听好了，如今帮主已经不在了，你们都是我帮的顶梁柱，帮中大小事务都还得指望你二人。况且帮主被人所害，仇人至今仍未寻到，当务之急应该同心同德想办法为帮主报仇才是，天天窝里横自己人斗自己人，真是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鲁思齐接着林箫的话愤恨地说道。 “帮主被人害死还不是这女人干的好事，若不是我们花大公子的未婚妻私藏那本乱党名册，本帮怎会无故受牵连？帮主他老人家又岂会被人所害？要我说这事他夫妻俩就逃不了干系。” 此刻孙茗芳也在场，听了洪镇熊的话满心委屈，顿时脸蛋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花莲英见自己的未婚妻受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大狗熊，说话没边了是不是？给你脸还不要了，看我不立刻宰了你！”眼见火气一上来，两边弟子蠢蠢欲动又要拳脚相向。 鲁思齐连忙喝止，“洪镇熊，这话岂能乱说？孙老将军一代忠良，为国尽忠，帮主虽然受了牵连被人所害，但这笔账绝不能算到孙老将军和茗芳的头上，要怪只能怪这帮黑衣人太过凶残，猖狂至极，你要有种就该想办法为帮主报仇才是，怎么能将过错甩到一个弱女子身上？真是无知之极也！” 洪镇熊见鲁思齐发怒，一时也觉得自己说话的确过分了些，当下轻哼一声，闭口不敢再说。 “你今后若再敢说此话，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老夫毕竟还是芙蓉帮的副帮主，这芙蓉帮一日在老夫治下，一日便容不得你放肆！除非等哪天老夫也死了，你二人就算杀个你死我活也没人再来管你们。”鲁思齐余怒未消，脸色铁青。 双方听了这话，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个个噤若寒蝉，心想鲁师爷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和蔼慈祥，想不到也有发威的一天。 鲁思齐摇叹了口气，又道：“我芙蓉帮是个新晋门派，不像少林，纯阳历史悠久，武学卓绝。但我帮只经历了短短数十年就已经位居武林八大门派之一，有弟子上千人，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兄弟们精诚团结，目标一致。莲英，你是花家大公子，负责我帮钱粮内务等要事。而镇熊你，则是我帮钱塘总舵的舵主，你二人在帮中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如今花帮主不在了，帮主之位空缺，我知你二人都有觊觎之心，因此成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不休，老夫现下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帮主之位必须由德高望重，为我帮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能担任，你二人根本不够资格！” 花莲英与洪镇熊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尽管人人知道他二人的心思，但被鲁思齐如此当众讲出来，又直说他俩不够格，二人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极是不屑。 “本来花帮主不在了，老夫作为副帮主理应顶上才是，但老夫一来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也实在不善独断。因此老夫曾多次提出集议之法，组建内阁来决议本帮的大小事务。只可惜你二人为了人选之事又争论不休以致耽搁下来，今日我重提此事，必须尽快将人选定下来，早日完成组建，否则我芙蓉帮迟早四分五裂。”鲁思齐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鲁师爷……”洪镇熊正要抢着先说话，不料鲁思齐大喝一声：“没大没小，这师爷二字乃是花帮主对老夫的称呼，你们岂有资格叫？从今日开始你们都得叫我鲁副帮主，听清楚了没有！” “是是是，鲁副帮主，不是我不赞成您的集议之法，而是这人选确实不妥啊。您拢共提议了六人，每人一票，凡预立之事，反对票不得过二，也就是说有三个人不同意，此事只能作罢。这六个人分别是您自己，还有我洪镇熊，花莲英，以及河东分舵，河西分舵，淮北分舵的三位分舵主” “有何不妥？这六人都是我帮首脑，除此之外还有谁可担任？”花莲英反问道。 “不妥的地方大了去了，这河东分舵，河西分舵的二位舵主都姓花，都是你花家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你三人是不是穿一条裤子，但凡你花莲英不想赞成的，你三人联手投反对票，这事岂不是要黄？”洪镇熊急道。 鲁思齐心想此话也不无道理，帮中除三大分舵主之外虽还有些得力之人，只不过这些年花莲英与洪镇熊斗得厉害，若不站队，只怕两边都要得罪，因此内阁不论再加入何人，只怕都无法保持中立。他来回四顾，始终对人选犹豫不决，忽然目光扫到了林箫身上，不禁灵机一动，“就是他了“！ 只听鲁思齐缓缓说道：“老夫心中有个人选，正是林箫林少侠，你们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只是这人选是鲁思齐提出来的，一时间无人敢直斥其非，只有洪镇熊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嘛……一个外人是不是不太好？” 花莲英一听是林箫，倒是高兴，忙道：“外人怎么了，他就不能加入本帮了？” 林箫一愣，不知怎的又扯到自己身上，忙道：“不可不可，在下身在括苍派，实在不便再加入贵帮，此事务必不可再提！” 花莲英摇摇头，道：“你难道不知道杨轩已将你驱逐出括苍派了吗？” 林箫正要解释，只见鲁思齐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争论，先听自己说。“这林箫虽是外人，但他救明芳小姐在前，又救莲英在后，功劳实比我帮许多人要大得多，况且救了二位之后还尊信守诺一路护送回来，人品可见一斑！今日来到此处之后，说话也是不偏不倚，老夫对他很是欣赏，本来他若愿意加入本帮自然最好不过，但是人各有志，我们不好勉强。只是本帮着急组建内阁，形成集议之法，急需一位恪守中立之人。老夫想来想去，林少侠你是最适合之人选，承蒙不弃，老夫想邀请你作为我帮名誉舵主，与三位分舵主平级，共同参与集议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林箫听鲁思齐这么一说，心中倒也不是十分排斥，眼见芙蓉帮一团乱，如果自己能帮助他们摆脱这种困境，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加上身边花莲英不断劝说，还有五十两的月俸可拿，心想反正自己一时也回不了括苍山，看起来要在此处安顿好一段日子，倒不如替他们做点事，也算是对人家白给自己宅子住的报答。再说五十两的月俸着实不算少，虽然自己从郝仁那里劫了一些金银，又卖竹箫赚了一笔银子，但钱嘛总是多多益善，毕竟自己曾答应过月儿要让她一辈子不再为钱发愁，于是点点头应允下来。 鲁思齐极是高兴，“这样一来，内阁共有七人，凡预立一事，同意者四人即可。” 林箫能加入花莲英自然是高兴万分，想着林箫跟自个儿是共患难的兄弟，多多少少定会向着他一些，只是他不知林箫性格，恐怕这如意算盘要落空。而洪镇熊虽然不满，但也无计可施，只得暂时从权，心中却想：“我总有一天要夺下这帮主之位，统领本帮叱咤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