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百姓苦（上）
下雪了，不知不觉，沈青加入闯军已经有月余，生活在大明西北的百姓们，还没在灼热的秋老虎嘴里喘口气，立马就迎来了最难挨的寒冬腊月。 沈青把手从裤裆里掏出来，呵了一口气，从水铁牛手里拿过一个还散着热气的窝头，捧在手里小口地吃着。 水铁牛嘴里往嘴里塞了一口赤石：“队正，这当兵真是来对了，以前啥时候顿顿吃的窝头啊！”说完又享受地吃了一口。 沈青靠在门边，缩着脖子看营门外要来加入闯军的百姓，大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农民，都快要入冬了，身上还穿着单子，一个个看着沈青他们手里的窝头，眼睛里冒着光。 早就吃完了的刘砍刀看着没意思，对着沈青说道：“队正，午时就要去换斥候的兄弟了，看日头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沈青看看抬头看看日头，掉头应允。得到队正的允许，刘砍刀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喜滋滋地跑去牵自己的马了。 甘宁见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自从刘砍刀这憨货学会了骑马之后，就对骑马颠簸的感觉喜欢地不行，还给一匹母马起了名字，红娘红娘地叫着，比自己亲老婆还亲。倒是刘砍刀的骑术反而突飞猛进，如今在自己这个百人队里，只有刘砍刀与沈青才能做到骑着马箭无虚发，为此大家没少被沈青讽刺。 几骑在雪原上狂奔，刘砍刀一马当先冲在前头：“队正，前面有个庄子，我先去瞧瞧。”不等沈青同意，一勒缰绳，他胯下的红娘嘶吼了一声像是回应，很快就将众人甩在了后面。 夜里的雪铺了厚厚的一层，不止铺满了大地，庄子里的房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的小雪包。 刘砍刀的红娘打着响鼻，温热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一团雾气。“队正，这庄子里不对劲。”沈青下了马，刘砍刀小跑过来对着沈青说道。 庄子里静悄悄地，只有马匹不满意此时的安静，不断发出啾啾的声音。 沈青握住刀柄，仔细观察着四周。阳光照射在雪上，地上就像是散发着白光，庄子里的小路没有丝毫痕迹，太安静了。 剩余几人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靠着沈青围拢了过来，空气中只有沈青几人的呼吸声。 突然一道白光出现在沈青眼中。“敌袭！”沈青大喝一声，立马矮身，翻滚，躲到了一旁。一箭射到了沈青之前站立的位置，其余几人也立刻找到了东西掩护。 一箭过后，庄子里又开始安静了下来，沈青躲在磨盘后面，心里一阵后怕，看插在地上还在颤抖的羽箭不像是明军的样式，对着庄子里喊到：“兄弟可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乃是闯军斥候，若是无意中冒犯了兄弟，这就退走。” 甘宁几人也是一阵后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放冷箭的最是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你们没有来过俺们村子？”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青听到松了口气，回道：“兄弟大可放心，大军就在后方不远，我等只是出来探路的，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本来房门紧闭的屋子，被推开了门，一个精瘦的老汉双眼通红，持着一张巨弓走了出来。“你们没有杀人？”老汉又问了一遍。 “你这老汉，好不识趣，我等刚刚进村，杀个劳什子的人。”刘砍刀见这老汉出来，也不再惧怕，直接起身抱怨道。 沈青见这放箭的老汉放下了戒备，哪里不知道是有了什么误会，走进一间开着的屋子一看，墙上用血写着几个大字：“投敌者杀。” ，又去了几间房屋，都是这样，屋子里的血已经结冰，院子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小雪包，从形状判断应当都是庄户的尸体。 “大娃，二娃，都死了，就剩老汉俺跟小牛儿了，回到庄子里，没有活人了呀！”老汉放下弓箭，坐在雪地上，开始嚎哭了起来。 沈青从褡裢里拿出干粮，递给老汉，见老汉不肯接，只好问道：“老人家，是谁追杀的你？” 听沈青这么问，老汉立马狰狞道：“是狗日的凉州卫，大娃就是被他们拿火铳打死的。大娃想去闯军想疯了，我们打猎回来遇到一队官军，大娃还以为那是闯军的队伍，上去就问你们是闯军吗？谁料想领头那人拿出火铳对着大娃就是一下，然后骑马就像俺们冲杀过来，俺背着小牛儿赶紧往山上跑，二娃被石头绊了倒了，也死了。俺跟小牛儿不敢回庄子，等到夜里才回来，回来时候都死了，庄子里一百二十八户人家都被杀光了。” 老汉吃了窝头，抹了抹依旧红肿的眼睛，想着自己刚才的孟浪举动，解释道：“老汉本想着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为乡亲们报仇，可是两天了就等来了你们。” 跟老汉聊了几句，知道了他叫许二桩。“这狗娘养的官军，到了哪里都一个样，就知道祸祸百姓。”刚把全村都观察了一遍的甘宁嘴里骂骂咧咧。 “队正，都死光了，都被割了耳朵，不论男女老幼。”甘宁在沈青耳边低声道。 除了沈青以外，几人都是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投了闯军，心里自然是对官军充满了仇恨。 刘砍刀最是直接，张口就问：“老许，那官军有多少人？俺们帮你把他们都给杀了。” “等着吧，先把这村里人安葬了吧。” 沈青朝天放了一个烟花，这是先登营斥候独有的联络方式，想必不久之后另一队斥候就会过来。 看着熊熊的大火，沈青好像看见了庄子里妇孺被杀的样子，刀口很利索，看来纯粹就是为了杀人来的。 与此同时，距沈青十里地的铁家庄。 庄子里很是混乱，到处都在杀人，战马的嘶鸣，妇孺的哭喊，都在雪亮的腰刀面前突然凝固了下来。 一个猥琐的明军对着骑在马上冷眼旁观的大汉谄媚道：“守备大人，那屋子里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等着大人前去享用了。”说完用手指着不远处房门半掩的屋子。 骑在马上的大汉举起马鞭，对着说话的明军脸上就是一鞭子。“老子接到命令你不知道？都杀了。”猥琐明军挨了一鞭子，不敢说话，抱拳应诺，抽出刀子就进了那间屋子。 “狗日的丁正廉，给老子派了个这么的活计。”大汉嘟囔两声，催促手下加快速度，还有下一个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