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破题儿拍卖

    话说柳易在醉生楼看到一位熟悉的女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回到“花深深”，柳易突然间想起来了，但他却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她？”柳易在心里暗忖到，“相隔数亿年，难道她也是重返地球计划的受惠者之一？不可能，就算她是，但她的容貌应该已经改变，就跟我一样，我不也是跟柳长风完全不一样的柳易了吗？但她的相貌，就跟数亿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怎么可能？”

    任凭身旁的姑娘们再热情，柳易却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她。可他觉得这一点儿也不真实，他明明感觉那人的面容跟几亿年前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可再怎么回想，都只能想到方才那惊鸿一瞥。

    在脑海中，她的样子影影绰绰，就像被薄纱遮掩的醉生楼隔间，就像那暗淡的灯光，这已经不是恍若隔世，而是虚幻，虚幻得比做梦还假。如果你依稀记得几年前相识的人，尽管你也感觉有些模糊，但也不至于感觉虚幻。

    那是一个仲夏的夜晚，柳易和一群伙伴在街上玩耍，她也和她的伙伴在玩耍。柳易已经记不起事情的起因，只记得她发疯似的追着自己在街上狂奔，就连她那马尾辫几乎都横了起来似的。

    柳易差点就跑不过她，要被她逮着，经过一家小店，柳易急中生智，大喊一声“买东西”，这时老板视线离开手机，抬头看到她，问买什么。她只能停了下来，买了口香糖。

    柳易还在拼命的跑，她却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别跑了，我跑不动了，我请你吃糖！”

    柳易则说，“我怎么会受你糖衣炮弹的诱惑？这明显是陷阱，你抓到我，定会逮住我的头发，叫我一顿难受！”

    她缓了缓说，“不会的，你看！”

    她拿着口香糖晃了晃，示意柳易她没有欺骗他的意思，柳易这才停下来。

    俩人在小河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嚼着口香糖，什么也没说，看着月亮静静地沉在水底，满天星河，很遥远。

    可柳易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以后的数亿年里，自己却在那星河中沉睡。

    不知道她是否也经历了数亿年的沉睡，要是她也一样经历过，那她应该能懂柳易的痛苦，能晓柳易的孤独。

    柳易希望是她，但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那撩起他的回忆，又是为何？只为揭开一个人的伤疤吗？

    此时，醉生楼的酒就跟水一样，淡而无味，姑娘们的喧嚣似乎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柳易就像是这另一个世界的一位看客，触摸不到什么，只感觉到自己那依稀可辨的寂寞和孤独。

    此时，冷月娇倒是放开了似的，开始跟那些姑娘喝酒，和她们一起跳舞。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她的世界，不管这个世界好坏，她都能融入其中。

    这个世界，说到底，不属于柳易，柳易只是一个寄居者，甚至他这副皮囊也不知道该属于谁。

    “公子！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一位姑娘搂着柳易的脖子，极其亲热的样子说到。

    柳易愣了片刻方才说到：“我有点喝醉了。”

    “醉了就是醉了，没有‘有点喝醉了’这种说法！”那位姑娘说，“公子莫不是想念家中娇妻了？男人都是这样，在家嫌弃自己的女人，就想出门寻个新鲜猎个奇艳，可真这么做了，却又万分自责，悔不应当。”

    “你放心吧，他无妻无室，你只管好生陪着他便是。”冷月娇忽然带着嘲讽的口吻说到。

    “我是需要人陪。”柳易说。

    其实他内心想的是，如果冷月娇能陪他看看星星看看月亮，也算足够了，毕竟他曾经在那深不可测的宇宙中沉睡了数亿年之久，这时间久得有点离谱，一切都随着这离谱的时间而显得无比虚幻，可每当他看看星空，还是能找到一些存在感。

    此刻，柳易孤独到了极致。

    人往往这样，越是在喧嚣中越会感觉到孤独。

    在这“花深深”，在这醉生楼，在这后地球时代，也许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只有你存在，这个世界才存在，如若你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在与不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身边的人和物，仿佛都是为了让你不寂寞才存在。当你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跟着消失。就算你相信，当你消失了，世界只少了一个你，这个世界依然像往常一样毫无变化。可你想，这样的世界还跟你有何关系吗？

    一个姑娘不解地问：“公子，你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酒不喝，话也不说了，难道是我们这些小姐儿们不称公子的心意吗？”

    听到这话，柳易不想扫兴，于是端起酒杯，大喝一声，道：“喝他个痛快！姑娘们，来！”

    柳易将酒杯往地上用力掷了去，旋即用力将两位姑娘揽入怀中，背诵起李白的诗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诗句一出，众姑娘纷纷叫好，她们都以为是柳易所作，不禁叹服，好诗！

    就连冷月娇也想不到，一副痞子模样的柳易居然还能出口成章！

    当然，柳易自己也想不到，当年背到死也背不出来的《将敬酒》怎么一瞬间就好像是镌刻在他的大脑中，每个字都不停地闪闪发光。

    就在众姑娘想听柳易继续作诗时，柳易却想起黑镜跟他说过的话，他跟黑镜什么都能说，但跟别人，很多东西都不能说，就算知道也只能当不知道。

    算是为了转移话题吧，柳易伸手搭在冷月娇的肩膀上，借着酒意说：“兄弟，开心吗？”

    尽管此时身边再多姑娘，可好像只有冷月娇能让柳易感到片刻的安宁。

    冷月娇大概是喝上头了，却也没有反感柳易的举动，又或许这些年来一直受黑镜的严格训练，好不容易放纵这一回，她的确已经放开了。

    冷月娇说：“开心！”

    “易天机就是个傻子，他不知道咱现在有多快活！”柳易笑着说到。

    每当他看到冷月娇脸上的那颗痣，他总有一种莫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说是保护，但更像是占有。

    很快，花魁何素衣姑娘的破题儿拍卖开始了。

    众人纷纷走出隔间，门外更是人满为患，这醉生楼的大门柱子似乎都快被挤断。

    三个楼层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柳易和冷月娇好不容易才寻得一个比较好的位置。

    冷月娇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来的兴趣，居然也像黄鳝一般见缝便钻。

    柳易仿佛担心她被旁边的男人碰到，硬生生将冷月娇搂在自己的肩膀下。

    奇怪的是，冷月娇竟然不当回事，只顾着看热闹。

    接着，艳娘开始介绍花魁何素衣姑娘破题儿拍卖会的规则，起拍一百两，上不封顶。

    最先出价的是“鱼水欢”，应价一百两。

    接着“春宵园”、“醉相思”、“相见欢”、“怡香庭”、“寻烟花”等等雅间纷纷加价，弹指间竞拍价就已经来到了三千两关口。

    三千两，这可是有史以来寰宇以内最高的花魁破题儿价了。

    出价三千两的是“幽幽谷”。

    此时，主持人宣布进入竞拍冷静期，让出价的各雅间主人仔细思量是否还要继续出价。同时，花魁何素衣将要上台表演，一来展现她的花容月貌和不世才艺，二来让大众客人也能一睹其芳泽。

    忽然，从三楼的顶端飞瀑般垂下一条长三丈有余的红绫，只见一女子若天外飞仙般顺着红绫徐徐而降。

    她就是醉生楼花魁何素衣。

    “怎么是她？”柳易一脸震惊地说到。

    冷月娇不解地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先前在走廊上碰到过。”柳易说到。

    柳易心想，如果她是几亿年前的那个她，她该叫什么呢？柳易明明记得，可却又像不记得。对，她叫唐海沫，唐朝的唐，大海的海，泡沫的沫。柳易在心里念到。

    可何素衣就是几亿年前的唐海沫吗？柳易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如果何素衣就是唐海沫，那柳易就找到了一个能真正对话谈心的同类。可如果真是这样，她怎么就成了青楼女子，还拿自己的那什么破题儿出来拍卖呢？这让柳易难以接受。

    想当年，唐海沫家可是那一带的富贵人家，虽非无敌于天下，可起码也算得上无敌于一方。然而，到了后地球时代，她怎么就这么惨了？如果何素衣真就是唐海沫，那真正的唐海沫是不是想死过无数次了？

    此时，那个长得跟唐海沫一模一样且被称为醉生楼花魁的何素衣正在一楼的大厅内翩翩起舞，音乐的律动欢快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带着洒脱，她的舞步也显得轻盈，似乎不曾带有一丝的忧愁。

    众人纷纷欢呼雀跃，鼓掌称好，一旁的冷月娇也不禁感叹到：“这位何姑娘的确很美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占有她！”

    这二楼看得倒也清楚，诚如前地球时代的著名词人晏几道所描写的李师师那般，这位何姑娘“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是啊，三千两银子自然是不够的，肯定还会有人加钱。

    只见她一袭红衣，黑丝如瀑，面若桃花，翩若惊鸿。

    时间过得很快，何素衣的舞蹈结束了。

    拍卖继续。

    主持人刚宣布拍卖继续，雅间“醉相思”的主人立马将价格抬到了四千两。台下顿时鸦雀无声，连主持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是不是报错价了，于是再三询问，确定价格没报错，他才让其他雅间的主人接着报价。

    雅间“相见欢”不甘示弱，立马报价五千两。

    似乎一百两的加价幅度已经不能体现他们内心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一千两才可以。

    醉生楼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柳易那样为了不排队，花了一百两买了门票的，总之，看到这竞拍的烈度，自然一百两就完完全全打水漂了。或许，花一百两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破题儿拍卖也还算值得，起码这种事情可以吹一辈子了。

    有不少人预测，何姑娘的破题儿拍卖价应该定格在一千两，也有说三千两的，可绝对没有人预测这价格能到五千两。毕竟三千两已经是有史以来的最高价了。

    自然，五千两的时候，仿佛众雅间的主人都犹豫了，这个报价停留了片刻才有人接着应价，可一应价居然直奔一万两。

    报价的雅间是“幽幽谷”，那个打破记录且还大踏步创造记录的雅间的主人。

    柳易也好奇，这“幽幽谷”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加价加得这么狠？

    奇怪的是，五千两的时候众雅间的主人稍微犹豫了，可一万两时却没有犹豫，这不，“春宵园”把价格报道了一万五千两！

    纸醉金迷，可能就是这样了吧。

    醉生楼再次陷入了沉默。

    主持人也愣神了片刻才提醒到：“请各位贵客谨慎出价，谨慎出价。”

    可他话音刚落，雅间“相见欢”再次让醉生楼陷入沉默，报价三万两。

    主持人都觉得不可置信，这可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疯狂的竞拍。接着他又提醒到：“各位贵客，可不要胡乱报价啊。你们所报的价格都会得到朝廷的公正，如若报了高价最后却付不出钱来，按《大凌律》是要抄家的，没有家底的，可要发配边疆啊。”

    可主持人的话被各个雅间的主人都当成了耳旁风一般，这不，雅间“寻烟花”的主人报价四万两。

    柳易觉得这已经不是为了何姑娘的那什么破题儿了，是为了面子，绝对是为了面子。

    就这样一来二去，价格来到了九万两。

    报出这个惊天动地的价格的是“幽幽谷”。

    此时，其他雅间的主人已经不再出价，“幽幽谷”的主人走出雅间，来到了走廊上，他是一位年轻公子。

    “怎么会是他？”

    柳易吃惊地说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月娇也几乎被柳易吓了一跳，说：“怎么，这人你方才在走廊上也见到过？”

    “不。”柳易没时间跟她解释，着急却又笃定地说到：“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雅间“幽幽谷”的主人获得何素衣破题儿的权利时，柳易忽然大喊到：“‘花深深’十万两。”

    整个醉生楼不再是陷入沉默，而是疯狂，众人纷纷朝柳易的方向望去。

    冷月娇认为柳易肯定是疯了，十万两，尽管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就为了一个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花十万两，那不是疯了是为何？虽说爹爹黑镜富可敌国，可他怎么就草率地将这些钱交给柳易掌管？柳易这一疯狂的举动，恐怕再多钱也不够他造的。不行，她要阻止柳易。

    可主持人已经落锤。

    尘埃落定。

    只见柳易呆滞地站在那里，而“幽幽谷”的那位主人挥袖转身，愤愤进了雅间。

    冷月娇脑子一片空白，咧嘴看着柳易，这可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样态，说丑态算不上，毕竟这样的美人一笑一颦都不会让人觉着丝毫的丑。

    片刻，柳易才回过神来，他摇晃着冷月娇的肩膀，说：“我们赢了。”

    冷月娇却说：“跟我没关系。十万两，十万两，十万两啊！柳公子真阔气，柳公子真阔气啊！可惜了，可惜了，jiejie和易天机错过了如此一出好戏。”

    柳易似乎没听出来这是冷月娇的讽刺，却说：“是啊，这叫什么？一锤定音！前面凭他们嚷嚷，我就只出一次价就到手了！”

    “可你知道你买到手的是什么吗？”冷月娇问到。

    柳易此时如梦初醒，说：“对啊，我花十万两买了什么？”

    此时，艳娘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柳易的身旁。

    “呦！公子啊，您可真是了不起啊，真真了不起了！艳娘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像公子这般英俊潇洒还这般阔气的人，算是大开眼界了！这整个醉生楼今晚就像置于仙境中一样，一点都不真实！不过，公子竟然花十万雪花银买素衣姑娘的破题儿之事，看来公子是真真喜欢我们家素衣姑娘啊！”

    “那破题儿是个什么东西？”柳易问到。

    “啊？”艳娘大叫一声，说：“公子不会反悔吧？反悔可是犯法的啊！”

    柳易说：“堂堂男子汉，绝不反悔。”

    “公子不知道没关系，您一会儿付了钱就到素衣姑娘的房间，她会告诉您的！”艳娘眨巴眼睛，笑眯眯地说到。

    她这年纪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难为情，可看到柳易一脸懵懂的样子，她却也不好意思起来。

    “付钱。”柳易对冷月娇说到。

    “这种冤枉钱你自己付。”冷月娇冷冷回到。

    “当然是我付，难不成还掏你腰包不成？你先帮我把钱付好，回去我便把钱给你。”柳易掩饰不住激动，说到。

    “我要收利息。”冷月娇回到。

    “收就收。”柳易笃定地说到。

    “百分之一。”冷月娇瞪着柳易回到。

    “一年期？”柳易问到。

    “做梦！按日计算。”冷月娇好不容易露出得意的表情，说到。

    “太狠了点。不过无所谓，反正十万两都花了，再多一千两又如何？要不顺带把你的什么破题儿也买了？”柳易也好不容易露出一副无赖的表情，说到。

    “滚！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有我也不会卖给你这个混蛋。”冷月娇恶狠狠地说到。

    “调皮！你这可是对盟主不尊重。”柳易说。

    “是是是，震惊天下青楼的柳盟主，小的知错了，可惜我这个人向来知错不改，只会一错再错。”冷月娇得意地说到。

    此时，何素衣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