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扶乩

    三月底，县衙发告示，四月二十在陆溪县城关镇考棚街贡院县试，取前三十为童生，可以参加九月份州府的秀才考试。各位考生需在十五之前报名。

    这报名不是田青牛前世拿个身份证就搞定的，要有两个保人，还必须县里户房档案里是有产之人，无田无地的佃户就不要想了。田青牛自然备了薄礼，准备请姐夫白旭和老师王正良秀才作为担保人。

    前脚刚刚在姐夫家拜见了家长，说了一圈轱辘话，后脚沈家就送信，约定四月初十在曲水镇沈家码头上船出发。

    初十早晨，曲水镇沈家码头。姐夫把田青牛早早的送到了，看见码头泊位上停了十几艘船，有大有小，单桅双桅都有。

    过了好一会，沈应松骑马带着一群人和两台驴车来了，看见田青牛，招呼家人与他认识。沈家这一次有两个人去参加县试，一个衣锦袍穿缎靴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陈旧的儒衫的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少年叫沈云霖，只是碍于礼节，和田青牛互道名号。中年人叫沈应柏，双目无神病恹恹的一个脸色蜡黄的竹竿，看见田青牛一个小儿童居然也要去考试，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血色：“今日得见小友，果然是甘罗十二可为相。小友与我路，这一路好好切磋。”

    沈应松吩咐六个跟着去的家仆好生侍候，对田青牛一视同仁，看着他们搬行李上了一艘单桅快船。

    甲板之上的客仓不大，能够供五六人席地而卧，仆人船夫自然是在甲板之下凑合。在一路无事，那少年甚是高傲，不怎么搭理田青牛。中年人来拿来几篇文章，和田青牛探讨一时，田青牛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现沈应柏老是走神，以为他晕船，连忙劝他去休息，毕竟这路程需要两天一晚，这才哪到哪啊。

    “我五叔不是晕船，他八年前赶考，在考场突然晕倒，后来一直精神不济，容易走神。你多请教他县试秘笈，他就有精神了。”沈云霖可能也不待见这个本家五叔，夹枪带棒的插了一嘴。

    “那考场有妖怪！”沈应柏喃喃自语。

    田青牛觉得这老哥应该是常年落榜受到刺激，可能精神病了，连忙顺着说：“有有有，不过我们不怕，朗朗乾坤，那妖怪不敢作祟。”

    转头一看，那沈应柏已经盘腿如定，呆若木鸡了。

    入夜时分，沈家的快船停在一处沙洲。看着船家熟练的下碇石停船，健仆提着朴刀巡视。田青牛估计他们老走这路，放心不少，古代上路可真的是高风险的事情，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田园牧歌，不说别的，田家村都有汉子去县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

    一路无事，次日未时到了陆溪县县治所在。田青牛被沈家安排在别院最北角的一处偏厢客房，只有一间正房一间厢房，院子不大，有两棵石榴树，厢房有一个老苍头负责看守打扫。田青牛一日三餐有人送到，终于饭来张口，倒也非常安逸。

    四月十五，沈家两个考生带着田青牛去县衙投书报名，填写了包括姓名，父母姓名籍贯，以何为业，保人姓名籍贯，家业等等，类比前世的公务员考试的政审。田青牛作为历代最年幼的七岁考生，自然是引起轰动围观。

    学子们报名完成，一般都要去文庙祭拜，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游历古代县城的人，田青牛自然要跟着去开开眼界。

    当面是一堵照壁，照壁后面是半月型的泮池，取“诸侯不得观四方，故缺东以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是地方文庙的意思。过棂星门，进入大成门，大成殿正位设孔子孟子像，两旁立十哲像，东西庑是各种相关买卖，卖文房四宝的，卖各色香烛的，卖各种考试保佑签卦的等等。田青牛看的津津有味，毕竟前世这种地方是一种死亡后标本的景点，这里可是和广大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的，活生生的意识形态部门。

    走出文庙，看见一伙人鬼鬼祟祟的往文庙后方绕去，嘴巴里还说着什么灵验，有趣等等。田青牛也是小儿心性，跟着去了。

    拐了两个拐，走入一处两进的小庙，庙上牌匾是比干祠。神台上供奉的是被纣王挖心的比干，反面是个蛙头人身的像，田青牛认不出来。

    一根丁字形木棍架在沙盘上，一名考生模样的人扶着一头的把手，另外一名身穿斑斓拼布道袍的庙祝扶着另外一头把手。那考生双目翻白，双手抖动，沙盘上出现了一些痕迹。原来是扶乩请神喻。

    终于，那考生停手定神站住，睁眼一看沙盘，面若死灰。原来，那上面写的仿佛是一个绌字。估计是他准备来求考试结果的，这个绌字给他打击不小。

    接着又有十几名考生陆续每个人交了十文钱，来到乩台占卜。大部分面色不愉，一两个面有得色。

    老庙祝看见田青牛也穿着书生的澜衫，稀奇道：“小秀才居然要入场乎？不请神占卜？”

    “小子无钱付账。”田青牛除了不舍得十文钱，还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便祝小秀才高中了。”老庙祝也不打算白送人情。热情的招呼门外几个正在犹豫的考生：“各位秀才公子，十文可扶乩问吉凶。”

    转身准备离去的田青牛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了，这庙的大门内侧左右各贴了两条禁制符箓，窗户也贴了符箓。平常人家都是贴在门外窗外的，这贴在屋内，可能不是防备外鬼，而是禁制屋里的鬼魂吧。

    想到这里，田青牛又改了主意，转回来说到：“我觉得还是占卜一下为好。”

    个子不够高的田青牛站在一张小凳子上，扶着把手，闭眼听着庙祝念咒。一会儿，逐渐入定，突然觉得有一只鬼魂扑入身子。

    “咦！”田青牛和那鬼魂一起吃了一惊，那鬼魂惊讶的是他无法附身，田青牛惊讶的是这庙祝居然敢养鬼。

    那鬼发现对方没有晕厥，连忙语速急快道：“仙人救我，我乃是曲水镇沈家……”

    话音未落，庙祝大喝一声：“呔！”那鬼失踪了。

    田青牛翻了翻白眼，装着突然清醒的样子，目瞪口呆眼睛发直。庙祝问到：“小秀才刚才无妨吧？”

    “脑中一片空白，正待请神。你为何大喝一声，吓得我魂不附体。”田青牛不知这庙祝情况，只能撒谎。

    庙祝疑惑的看看他，觉得一个孩子应该没有这么多心眼，挥挥手说：“看来小秀才今天不宜扶乩，过几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