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心怀不轨

    那疑惑的视线轻飘飘得，彷佛没有任何重量，但落在瑞恩的肩头，却重若千钧，尖锐得刺痛了他的皮肤，更刺痛了他的尊严。

    瑞恩抬起头，看向了塔克和杰森，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可是他就从那眼神之中阅读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那种错杂的情感彷佛掐住了他的喉咙，溺水的窒息感让开始慌乱起来，平时一贯的理智和冷静此时都派不上用场，他想要开口辩驳两句，但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嗓子干涩得可怕，就连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内心深处，瑞恩在强烈地否认着，否认了他们失去了兰斯之后就丧失了创作源泉，否认了他们联手将兰斯扫地出门的背后仅仅只因为自私自利，否认了他们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所有的方向性决策都发生了偏差，否认了他们目前已经落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局面，否认了他自己作为首席执行官的失败，否认了他们很有可能无法赢得更多时间的现实……

    瑞恩在告诉自己，“撒哈拉骑兵”一定会胜利的，只要这部作品胜利了，他们目前的颓势就将彻底扭转，不仅将赢得喘息时间，还有可能重新扭转他们与混沌影业竞争之中的不利局面。这就是中小型电影公司的优势和劣势，可能因为一部作品而毁灭，也可能因为一部作品而崛起。所以，“撒哈拉骑兵”成功之后，所有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但，瑞恩却说服不了自己，内心的那种恐慌几乎让所有一切理由都失去了立足点，犹如黑洞一般，将所有理智都吞噬干净。“我不能输，我不能认输，我绝对不能输给兰斯！”瑞恩握着拳头，越来越用力，以至于关节都开始发白，但内心的空虚却依旧无法弥补，只是不断下落，再下落。

    乔治心情很是烦躁，烦躁得难以控制，虽然说西洋镜影业的成败对他来说，影响是最小的。就如同布拉德-皮特一般，现在看起来他是全民声讨，但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重新寻求崛起，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因为他们是演员，而且还是名扬四海的顶尖一线演员，只有一件接着一件糟糕作品层出不穷，这才能完全摧毁他们多年的根基；但即使如此，乔治还是没有办法定心下来。

    他不喜欢失败的感觉，他尤其讨厌输给兰斯的感觉。

    因为兰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彷佛其他将电影当做工作的人是多么世俗多么庸俗多么平庸，彷佛追逐梦想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殊不知在别人看来，是如此可笑，可笑得令人作呕。这样的空想主义者，在现实生活中注定必将失败。所以，他讨厌兰斯，讨厌得几乎难以控制。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十一罗汉”惨败给了“借刀杀人”，而寄予厚望的西洋镜影业也在颁奖季争夺战之中输给了“借刀杀人”，几乎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余地。

    抬起头来，乔治看向了瑞恩，然后他注意到了塔克和杰森的视线，看着眼前三个人彷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这让乔治烦躁的心情又翻涌了起来。他是不是应该放弃西洋镜影业了，这已经是一艘漏底的船，他可不想和他们一起陪葬。

    可现在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还需要西洋镜影业最后为他做一件事，“晚安，好运”的拍摄。

    他可以不在乎西洋镜影业的胜负，但却不能忽略自己的胜负，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次输给那个失败者。“晚安，好运”，这个项目已经一切准备就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咳。”乔治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默，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没有消散，不过三个人都朝着他投来了视线，悄悄地吐出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内心的郁闷，这才扬声继续说到，“距离颁奖典礼还有一个月，赢得提名，就说明一切皆有可能，难道我们不应该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学院公关吗？”

    此时塔克和杰森彷佛才如梦初醒，“我觉得最佳男主角希望不大……”塔克率先开口说了起来，抢在了杰森之前，这使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总算好了一些，可是他也没有来得及说完，乔治就阻止了他，“这些不是我的专业，我认为你们应该和公关团队好好商量一下，不管是男主角还是女配角，应该都是存在希望的。”

    睁眼说瞎话，乔治完全信手拈来，塔克和杰森都已经回过神来了，可是瑞恩还是一脸呆滞的状态。乔治干脆就略过了瑞恩，看向了塔克，“我们下一周就必须开始‘晚安，好运’的拍摄了，这是今年的重头戏，我们不会希望出任何问题。”

    虽然乔治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由于“晚安，好运”的题材，再加上多年筹备，这部作品更大的可能性是成为颁奖季种子选手，想要在票房方面取得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在颁奖季赢得提名，这仅仅只是底线，他们的目标是再次夺得小金人，重新恢复西洋镜影业的名望。

    当然，前提是“撒哈拉骑兵”能够大获全胜，为他们赢得喘息时间，否则不等“晚安，好运”年底上映，可能西洋镜影业就要宣布破产了。

    作为一家制作公司，即使面临着破产，他们也必须不断投入新作的制作，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漏洞，否则只是坐着等死。目前来说，即将开拍的“晚安，好运”是接下来制作团队的工作重心。

    这一点，塔克和杰森都清楚地明白。

    “在正式开拍之前，我需要你们再确认一遍，兰斯那里没有保留任何底稿吧？”乔治身体往前，表情严肃地说到。

    他们四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晚安，好运”的剧本是由兰斯和乔治联手创作的，而且初稿也是来自于兰斯的。但后来兰斯被扫地出门，瑞恩等人扫荡了兰斯的办公室，把兰斯的人脉和资源都留了下来，其中也包括了“晚安，好运”的剧本。乔治在美国版权局注册时，犹豫之间，只填写了他自己的名字。

    事实上，在好莱坞，一个剧本更换多名编剧的情况十分普通，但一般情况下，一个剧本最多只能署名四位编剧，同时，只有对剧本的贡献超过百分之三十才能署名。所以，美国版权局对此有十分详细的规定，简单来说就是，谁的贡献多，谁就留下，其他名字则必须被删除。

    比如说兰斯写了一个剧本，但是乔治改写之后，面目全非，那么虽然兰斯拥有初稿创作权，但最终版权却不属于他了。

    乔治就是在这样的内心驱动之下，只填写了他的名字。但问题就在于，“晚安，好运”的完成稿是由兰斯和乔治共同完成的。

    杰森犹豫了一下，“难道我们不能把兰斯的名字也报名注册吗？”即使是现在申报，这也是一样有效的。

    一句话，其他人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就连迟疑之中的瑞恩都投来了视线，杰森却丝毫没有胆怯，挺起胸膛看了过去。乔治点燃了一支烟，沉声说到，“你确定这是正确的选择吗？我们现在已经错失了时机，即使你愿意，兰斯也不会愿意和你成为朋友了。”杰森还有话想说，但乔治却已经不打算理会了，直接转头看向了塔克。

    “我确定。”塔克也无视了杰森，抢话回答到，“之前在兰斯的办公室里，我们找到了‘晚安，好运’的底稿，我看到了你和兰斯的手写签名。”杰森张嘴就想要说话，他想询问到底是手写稿还是打字稿，他记得兰斯是一个十分喜欢手写的人，但塔克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而且上面有很多你们两个人的手写修改内容，其中删减部分也不少，所以，我很确定。这份稿子，我已经销毁了。”

    乔治一个字一个字地侧耳倾听着，直到所有内容都结束之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高高悬起的心脏缓缓回落到胸腔里。

    办公室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每个人内心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却没有人愿意开口。

    与此同时，兰斯却正在发火，“见鬼的上帝，你们到底是有多愚蠢！放松，我说，放松，但不是让你们彻底放松到没有任何控制，看看你们自己刚才的表演，简直像是从来没有演过戏的菜鸟，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双手尴尬得像是不懂得游泳的旱鸭子，肢体僵硬得就像是‘星球大战’小酒馆里的外星人！”

    金球奖也好，奥斯卡也罢，对于现在的兰斯来说，都仅仅只是媒体宣传大战而已，他没有投以任何的关注，而是一心一意地投入“罪恶之城”的拍摄之中。比起媒体的沸沸扬扬来说，位于奥斯汀的剧组就像是宁静的世外桃源，但显然，从兰斯现在的态度来看，拍摄进展并不顺利。

    在“罪恶之城”如此风格独特的拍摄方式之下，演员始终在不断寻找着最合适的方法。

    “还有，杰西卡，不要总是一脸迷茫的表情，每一次都是微眯眼睛，然后微张双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情。耶稣基督，如果我想要一个花瓶，我还有很多选择。表演，我需要你表演，把情感示范出来！”

    兰斯的点名批评让杰西卡-阿尔芭双颊火辣辣的，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集体承受着兰斯的怒火，最后就看到兰斯把导筒狠狠一砸，“休息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