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每一句‘废物！’的发音语气腔调都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到不像是活人在说话，而是什么触发式的机械回答。

    大学生魔术师脸色苍白起来，有汗顺着额头滚下来，他动了动几乎毫无知觉的嘴巴，又僵硬地咽了一口口水，抬头看向观众。

    黑压压的观众席沉默以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说话声和呼吸声，只有黑色的身影在晃动，观众们彼此之间面面厮觑，似乎正在为眼前这场明目张胆的凶杀案而感到茫然震撼。

    ……‘凶杀案’。

    这个字眼太过熟悉，和几个月前的‘意外’一样，再一次鲜明地出现，直接刺痛大学生魔术师的大脑，他倏然惊醒过来，狼狈地松开金属刀，跌跌撞撞往后退去。

    他顶着湿润的脸，举着湿润的手，恐慌又畏惧道：“老师他，他……！”

    道具箱里，一如既往地传来年迈魔术师的声音，“废物！”

    黑压压的观众席还是一片乌云密布，观众们沉默着凝视他，一只只眼睛都在看着这场凶杀案。

    “我，”大学生魔术师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也完全不受控制，既不能神定气闲地圆场，也不能组织人员呼喊救护车，“我……”

    因为，根本不需要救护车。

    这种用力压下，刀具重重砍入骨头的场面，他曾经见过，是在几个月前，两位井上魔术师在表演大变活人魔术后的‘意外’中见的。

    那场魔术后，井上先生要为观众揭示一部分的魔术技巧，可惜，粗心的他装备错了刀，把真刀当成了假刀，自己cao控着机关箱子制造了一场凶手和受害者为一人的‘意外’事故。

    事故发生时，大学生魔术师就坐在后台，能清晰地听到锋利刀具重重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也知道在响起这种程度的声音时，伤者大抵只有一两分钟的活头了。

    ……等等，井上那个家伙……

    大学生魔术师颤抖着手，低下头，在一片寂静中凝视了箱子片刻，又在一地的红色痕迹中转身，握住了备用的刀具，“老师和我说过，他很热爱魔术，会把现场制作得逼真一些。”

    地面上一片鲜红，红色的液体像是一株欣喜盛开的花朵，蜿蜒扩散着，和明亮的灯光一起混成刺目的场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露出苍白的微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止魔术，这是他特意叮嘱我的。”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知情，我只是助手而已，一切都是魔术师的计划]。

    隐晦地表达了这一意思后，大学生魔术师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抬起刀，用力砍下去：半途惊叫起来，说不定会被废物警方摁头成为凶手，不如咬死不知情！

    重重的剁骨头声响起，刀具卡住。

    大学生魔术师冷静地擦了擦脸，他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观众席，急促道：“老师说过，要在魔术后半程中请几位幸运观众帮忙！帮忙砍几刀！”

    可以再多几个不知情的受害者！

    “下面，我将请一位幸运观众先上来，”他移动视线，在那片黑色森林上掠过，最终落在一位看起来比较纤细的女性身影上，“就是……”

    灯光突然熄灭，会所再次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

    与之相对的，是冲天而起的嚣张声音：“Ladiesandgentleman！”

    礼花炸开的轻微砰砰声响起，一束雪白的灯光再次亮起，照亮半蹲在二楼栏杆上的那抹白色人影。

    大学生魔术师愕然抬头，“怪、怪盗基德？！”

    沉默的黑色观众席立刻哗然，“怪盗基德？？？”

    中森银三和多伦刑警同步咬牙切齿，“你终于出现了，怪盗基德！”

    毛利兰不安地侧首，在一片黑暗中重复其他人的惊呼，“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的手肘抵在椅背上，他用手遮着毛利兰的眼睛，虚着眼睛看向那抹闪闪发光的身影，有些干巴巴道：“啊哈哈，这家伙还真打算闪亮登场啊。”

    他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血浆味，“好了，恐吓的场面已经结束，可以睁眼了。”

    又补充预警，“地上的不是血迹，是人工血浆。”

    他收回手。

    毛利兰第一时间抬头，向唯一的那一抹亮色看去。

    她看到有白色的亮晶晶碎片落下来，二楼处的那抹白色身影抬手摁帽檐。

    怪盗基德轻快道：“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嘛，警部，接下来，先让我挑选一位幸运观众吧。”

    他打了個响指。

    又有一束光亮起，照亮道具箱和愕然的大学生魔术师，顺便把地面上那滩红色液体照得晶莹反光起来。

    大学生魔术师的脸色几乎和灯光一样雪白，他站在一片晶莹的血色中，茫然又惊讶地看着上方。

    突然，道具箱动了动。

    道具箱上的一把金属刀晃动起来，像是有人握住刀把用力一样，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后，金属刀自动弹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瓷砖和金属碰撞声。

    接着，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金属刀依次跳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大学生魔术师惊骇得连连后退，甚至差点跌倒，“这，这是怎么回事？！”

    观众们和他一样，都不自觉地紧紧盯着那只箱子。

    二楼栏杆处的那抹白色身影动了动，他伸出手臂，随意地伸张了几下手指，“嘛，有请幸运观众登场！”

    ‘嘭！’的一声，道具箱的箱盖弹开，一只手臂自箱内探出。

    不，不是探出，而是‘被提起’。

    那只手臂的状态像是系着白色丝线的木偶人，没有一点人体肌rou发力的样子，僵硬又呆滞。

    接着，另一只手臂、人的上半身慢慢从箱子里‘吊’出。

    年迈魔术师僵硬地半坐在道具箱中，他身上破破烂烂，身体和衣服上都是刀口，脸部的质感和廉价的塑料模特差不多。

    怪盗基德再次打了一个响指。

    年迈魔术师双臂的肘部不自然弯曲向上，头部也垂下，整个人都以‘提线木偶’的状态慢慢上升，最终定格在半空中。

    雪白的灯光把空中的几根细线照亮。

    观众席有低低的议论嗡然起来：这种僵硬又任人支配的状况，年迈魔术师显然已经失去生命。

    这种低低的议论只持续了几秒，便被毫不留情地切断。

    怪盗基德打了第三个响指。

    半空中的‘年迈魔术师’陡然炸开，无数雪白的碎片旋转着撒落下来，纷纷扬扬地把大半个会所上空填满。

    毛利兰接到了一颗白色的心形糖果，她茫然地低头看了看手心，又抬头看漫天的雪白。

    “小小心意，”怪盗基德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彻全场，“不成敬意。”

    “——每位美丽的小姐都可以收到可爱的心形糖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