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作别小荒山

    关于同阶大比，唐方了解的不比瞿清燕少。第一世的唐方，第二世的周小雨，都参加过这个相当和平的比赛。

    比赛项目没有任何战斗元素，只是二品各阶分别比试神通能力，最终取前三甲给予奖励。奖励由珍宝阁、奇珍楼等店铺提供，是一个商业化的娱乐性质比赛。

    “说来讽刺，虽然叫散修之山，但珍宝阁、奇珍楼这些大铺子，都是昆仑、丹霞这些宗门的产业。”瞿清燕冷笑：“也不知道那些散修会的前辈高人在做什么，就这样任由那些大宗门利用散修之山，呵，指不定多少人想成为大宗门的长老呢！就像那个西风息一样！”

    “一种……国家的感觉。”唐方的目光有些沉凝，他以前没注意到这种情况。

    “什么？”

    “我是说，你们散修之山的修士，将自己所生活的那片绿洲，视为了自己的国家。”唐方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讲述自己的感受：“你们有了类似于‘国家’、‘民族’的想法，排斥外人入侵，反感背叛国家的人——我知道西风息的出身是散修之山。”

    瞿清燕挪了挪屁股，似乎坐得不是很舒服，眉心微微蹙起，不是很喜欢这种世俗化的说法。

    “呵，我就是随便说说。”唐方摆摆手，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来自凡人的世界，所以不能理解你们这些成长于仙、人混居世界的修士吧！抱歉，我擅自做了评价。你继续说。”

    瞿清燕点点头，有些满意唐方的态度：“你们这种散修，确实想法与我们不太一样，你也不必抱歉，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有些东西，自己亲眼看过，不一定会有一个概念性的总结。但是，当有人将它化为语言讲述出来的时候，再结合自己的见闻，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特别是唐方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在瞿清燕接下来比较杂乱的讲述中，同时在心中将那些东西慢慢梳理成另外的样子。

    没有资质的凡人种地、畜牧，会有修仙者在合适的时节施法，提高农作物和草料的产量，然后收缴一部分粮食和rou类供给一二品尚未辟谷的修士。

    等到这些修士中有人渡劫成功，成为三品修士后，自然会去探险，寻找天材地宝，少部分自用，大部分没那么合适，就会拿出来交易，获取自己需要的物品或法器。同时，根据自己的天赋偏向，也会去钻研炼器、炼丹、阵法、法术之类，当然也会有知识交流。

    散修之山的修士游历时会互相帮助，有什么自己搞不定的事，会回去寻求帮助。而这些帮助都不是免费的，但相对外界的修士，又是可靠的，一般不会背刺雇主。

    若是有人不遵守约定，自然有散修之山的散修会成员予以惩戒。

    散修会看起来只是一个纯付出性质的非盈利组织，但事实上，他们以类似于“司法权”的东西，间接掌握着相当大的权柄。他们当然能够用自身的武力镇压整个散修山的修士，但他们的权力并非是以武力维持。武力是基础，但不是全部。

    以前唐方觉得这是一种松散的宗门，但现在他觉得这是特殊形态的政治。应该说，大一点的宗门本身就是政治体的一种，只是宗门相对还是单纯一些。而他和洛黛玉、周小雨弄的那个黛雨门，看起来简直就像过家家了，或者说像学校。

    回想起来，西风息出身这样的地方，后来有了做“天帝”的野心，想要统合天下所有宗门、散修，似乎就很符合逻辑了。

    历史的大势吗？

    没有西风息，也会有西风紧、东风破，虽然不知何时会有下一个野心家达到那样的武力基础，但终归会出现。

    时间在瞿清燕的讲述中缓缓流逝，到了晚间，三人停止了谈话，唐方与洛黛兰轮流修炼，轮流休息，摆明了不信任瞿清燕。

    瞿清燕倒也没什么意见，她也不修炼，不休息。无论醒着的时候聊得多么投机，刚刚认识的修士之间，都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

    相对而言，修士倒是更愿意相信刚认识的山野精怪。

    大多数修士手头都有不知多少“命案”，在这样一个没有法律的世界，全靠个人道德约束，生命从来都不是第一人权。哪怕道德高尚的修士，也会为了维护道德而杀掉恶人，若是道德底线差一些的，对陌生修士作出偷袭行为，就更是寻常。

    杀人不眨眼的同时，修士也很珍爱自己的生命，同境界修士一般不会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出手，除非诱惑足够大。

    下半夜的时候，唐方替换了洛黛兰守夜。看着外面的云雾，他心里也忍不住继续琢磨起了修仙界的社会形态问题。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统一修仙界是历史的必然趋势，那是不是说明它是更高级的、更好的选择？

    在唐方的第一想法中，历史的进程会推动人们选择更合适的社会制度，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可是这与唐方的目的相违背，他是准备对昆仑派“复仇”的，让他承认昆仑派做的是对的，黛雨门的覆灭是“历史的阵痛”，这显然令他很难接受。

    第二天，唐方就比较沉默，倒是洛黛兰与瞿清燕相谈甚欢。

    这天下午，雾气终于散开到二品修士能够出去的程度，唐方与洛黛兰告别瞿清燕，踏上前往散修之山的旅途。

    瞿清燕给了洛黛兰地址，让洛黛兰到了之后去找自己玩。她没有离开，而是先去了秘境外的集镇住下，等待散修之山的三品前辈出来后，带她直接飞回去。洛黛兰让瞿清燕帮忙给曦瑶师姐带话，告知自己的行踪。

    当天晚上，唐、洛二人露宿在小荒山秘境北门附近，等夜晚过去，到了中午时分，才终于走出那片薄雾笼罩的荒凉区域。

    “啊～～～～～”

    唐方站在山坡上，对着眼前万物竞发的春色，发泄一般地大喊大叫。

    解开六觉封印的秋球也是激动不已，要不是身为鬼体，说不定会有眼泪流下，打湿整个球体。

    一年！知道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每次一睁眼就跟个瞎子一样，满目苍白，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