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剑
冷若雅微笑道:“好剑。” 这的确是柄好剑,剑光流动间,森寒得直逼人眉睫。 顾剑五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优雅安闲,从容不迫。就好像他掌中所握是写字笔,而非杀人剑。 舟行早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他的剑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绝对比不上顾剑五手里的利器,他也没有对方那么镇定优雅的风采。 所以他虽然相信自已那一招“天外飞仙”,必定可破顾剑五的“春水剑法”,却还是觉得很紧张。 莫名的紧张。 十月十五,正午,小雪初晴。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剑的光芒更耀眼。 顾剑五横剑平胸,道:“少侠请!” 舟行早回行剑礼,道:“庄主请!“ 话未落,舟行早剑已出。 在旁观的三位客人看来,舟行早的剑法除了那一招“天外飞仙”之外,最多只能得一个“平”字,平凡,平实,平稳,实在是很平常的剑法。 顾剑五的剑法却是深得“听雪楼”楼主顾西楼先生真传,轻、灵、玄,妙,一把“春水”宝剑在顾剑五手里使出来,更是流动莫测。 他只用了挑、削,刺三字决,可是剑走轻灵,身随剑起,已经将舟行早逼得透不过气来。大家对这位刚刚在江湖中崛起的少年剑客都有点失望了。 舟行早自已却对自已更有信心,他此时至少已看出了顾剑五剑法中的七处破绽,只要他使出“天外飞仙”那一招来,要破解对方的剑法,真如快刀劈腐竹。 他本来还想再让顾剑五几招,他不想要这位前辈剑客太难堪。但对方剑一出鞘,是留不得情的! 他只能改变内心的想法,那平凡、平实、平稳、平常的剑法忽然变了,一柄平凡的“青钢剑”,忽然化作了一道光华夺目的仙芒。 从天外飞来的芒刺,难以捉摸,不可抵御。 ——天外飞仙。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舟行早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点歉意,因为他知道顾剑五必将伤在他这一剑下!这时忽听有人叫了一声:“相公。” 顾剑五回过头去沉喝:“小仙,快回去!” 叫“相公”的人儿,站在梅花树下的前面,鲜艳欲滴的梅蕊,比不上这女子的一分媚。 ——小仙! 舟行早心头发出了一声半是痛苦半是幸福的低吟。 ——原来小仙就是名闻江湖的“试剑庄”夫人上官小仙! 小仙是顾剑五的妻子! 他的“天外飞仙”再也飞不起来、再也仙不起来,剑就像嵌在石头上,凝在空中,茫然不知所措。 在他分心失神之际,顾剑五已抢身倏进,一手绕搭在他肩上,仿佛是多年知交,很亲呢的样子。只有舟行早自己知道,他的颈上六处要xue,全在顾剑五的控制下。 顾剑五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你败了。” 舟行早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我败了。” 顾剑五轻轻放开了他,轻声道:“你走吧,你还年轻,我不杀你。” 他转身向上官小仙道:“夫人,你这一唤,真是险极,我这一分心,差点为人所败,还好……” 小仙站在顾剑五背后,像在众生里一朵冷艳无声的幽魂。 舟行早只觉得心在往下沉,整个人都在住下沉,沉入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里,全身上下都已被紧紧绑住,他想挣扎,却挣不开,他想呐喊,也喊不出。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光明灿烂的远景,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现在一切事都已明白了,他永远想不到整件事的真相竞是如此卑鄙,如此残酷。 他忽然在笑,看着这位顾夫人上官小仙大笑,他的笑声听来就像是野兽垂死前的长嘶。他指着她大笑道:“原来是你。” 在座的每个人都往吃惊地看着他。 舟行早本该将一切经过事实都说出来的,可是他不能说。这件事实在太荒唐,太荒谬,如果他说出来别人一定会把他当成个疯子,一个yin猥而变态的疯子。
现在他才知道,自已掉下去的这个陷阱,是一个洞,好大、好大、好大、一个黑洞。 因为他的出现和战书,已经威胁到这一对君子和淑女,因为这一战他本来一定会胜的。现在他本来应该名动江湖,出人头地。可是现在……舟行早忽然扑过去,用尽全身力量向这位顾夫人上官小仙扑了过去。 ——现在我已经完了,已经彻底被毁在这个女人手里,我也要毁了她! 可惜一个像顾夫人这样的名门淑女,绝不是一个像舟行早这样的无名小子能够毁得了的。他的身子刚扑起,已有一刀一剑向他刺了过来。 孟四海在厉声大喝:“我一直没有开口,只因为顾庄主是我的兄弟,但是现在我已忍无可忍。” 卓展白在大声呵斥:“赌得起,就要输的起!你这是像什么样子?!” 冷若雅在叹息:“各位前辈,不必为这无知小子恼火了,把他扔出去也就是了。” 孟、卓二人心中几十万分不愿意,也不敢公然开罪忤逆冷若雅的意思。二人会意的对视一眼,刀光剑影一闪电交击,舟行早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接着,他像一条死狗般的被扔到了“试剑庄”庄外的雪地上,再无人理会。 ——如流星般崛起江武林的少年剑客舟行早,败走“试剑庄”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江湖,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江湖和市井一样,有着比七大姑八大婆九大姨妈加起来还要快、还要广的八卦咨询和花边新闻。很多人都在称赞顾剑五盛名之下无虚士,更多的人在讥讽嘲笑舟行早少不更事,自不量力。 时间就这样在人们的说说笑笑中溜走,不留一点痕迹。雪花扬洒,鞭炮声声,大街上穿红带绿的姑娘和孩子渐渐多了起来,转眼年关将近。 这一日,“西风镇”镇尾“吉祥赌坊”外,一群流里流气的市井无赖,正将一名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少年按在地下,拳打足踢,片刻间便把那少年打得鼻青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