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襄夷战场(第一人称)
序章:襄夷战场 “杀!!!” “呃啊——!!” “……” 我身处于何方? 耳边尽是些嘈杂凌乱的呼和声,叮叮当当的铁器抨击声夹杂着惨叫在我的耳边回响,但无论怎么样睁大双眼,眼前也只是仿佛被一块黑布蒙住一般漆黑一片。 仅有不知从什么地方照来的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朦胧雾气隐隐约约,让人下意识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脚下,泥泞。 琐碎,糜烂的事物滞涩着我的脚步。 “哪里来的小孩?” 远远的,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发出陌生而熟悉的字眼。 日语?那是什么?不过,为什么我可以听懂? 我停下脚步,略微呼出口气。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瞳中所见依旧漆黑一片。 明明声音传来的地方应该并没有超越我的视线范围才对。 “等一下,看那双眼睛还有衣服!” “是天人啊!是落单的天人!!” “杀了她!” “去死吧——” “……” 腥臭的气味伴随沉重的脚步声迎面而来,让我尚来不及思考他们口中话语的涵义,就听到刀锋劈来空气的嘶哑声,心情顿时慌乱起来,但右脚却下意识的后撤一步,侧过身去。 微弱的气流与冷风在脸颊一侧的耳边划过,凌厉的气息令人胆颤。 我挥舞着刚刚就一直握在手中,用来探路的木棍,顺着刀锋来时的方向扬起,棍身在空气中破开无形的壁垒,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正当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时候,只听到仿佛干瘪的气球漏出最后一股气流般的嗤嗤声,随即如同烟花绽放般的爆炸声响起。 周围突然下起了小雨。 点点不知名的液体溅射在我的手背上,肩膀上,脸颊上,温热潮湿的腥臭味扑面,顿时让胃里翻滚涌动起来。 我做了什么? 我伸手想要将溅在脸上的液体拭去,但入手滑腻粘稠的触感却让我联想到了不好的事物。耳边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在我的周边停下,一股无处不在的危机感让我晃了晃脑袋,不再去试图思考什么,仅仅只是握紧手中的木棍,暗自绷紧了神经。 “她杀了田村!她杀了田村!!” “怪物——” “去死啊!!” “小心,这家伙力气很大。” “……”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到处都是人,四处都是脚步声。 脚掌踏在地面溅起的水花、兵器在空中微微晃动的嗡鸣、腥臭的南风吹动衣摆猎猎作响,还有仿佛歇斯底里的末路野兽在肆意咆哮…… 我的眼中依旧空无一物,但传到耳中的声音却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了鲜明的画面。 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口中大声呼和和咒骂着,却迟迟没有冲上前来。 剧烈的、沉重的喘息声让我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并非是他们将我包围,而是我将他们的生路断送。 他们在恐惧我。 我这么想着,朝前踏出两步。 前方的人下意识的退后,又在下一刻如被逼迫到了悬崖一般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绷紧的神经在瞬间破碎,绝路的野兽殊死一搏般冲上前来。 “哈啊!” 噗! 又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次我吸取教训,挥动着木棍将来者远远击飞。但事情往往不如人意,手中的木棍像是将挡在面前的东西划开,零零碎碎的东西立刻稀里哗啦的撒在面前的地上,剩下的东西也似乎失去了支撑的东西,软软的瘫倒在地,只剩下落在地上的刀剑与石头碰撞发出一声清吟。 “呃啊,我咳咳……” 来者在脚下瘫软,发出临死前的悲嚎。 “啊呀呀……” 听着周遭愈发粗重和剧烈的喘息声,我恍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们已然是敌人了。那么,接下来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喂——” 我举起手中的木棍,发出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青涩嗓音。 双眼无法看到周围的人是否都在看着自己,不过耳边嗡嗡的嘈杂声却实实在在的停下来了。 “你们不来杀我吗?” 我如此询问道。 “你们不来杀我的话,”心脏在砰砰作响,我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激动还是恐惧,只能更加用力的握紧手中的木棍,大声发出自己的宣告,“我就要杀死你们了。” “……”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以及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的脚步与剑鸣。 扬起的木棍与劈砍而来的刀锋碰撞,我的身体顺着力道在空中腾空,碎裂的刀刃在脸侧散开,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斩断。 躲开,挥棍,跳跃,劈砍……明明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打斗相关的记忆,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便动了起来。 密集如雨点般的刀剑洒落,但身体却在锋芒临身前便感觉到刺痛,而下意识避开。 身体轻盈的不像话,柔软的身体仿佛绳索般随意扭曲着……只需要脚下有半点支点便能够在空中飞舞,只靠着手中轻飘飘的木棍与嗡鸣的刀剑碰撞着。 也许是因为为了补偿无法看见的弊端,我的耳朵似乎敏锐的不像话。每一次挥舞木棍,便能听到有什么东西洒落在地上的声音。 有时候是金属的碎片,有时候是粘稠的布料,但更多的时候,是如雨点般打下的碎屑。 可能是我身体的反应力快的不像话,又或者是他们挥舞刀的速度太慢,于是我得以从容应对,直到周围只剩下地面微弱的哀鸣与呼啸的南风两种声音,才停下手中挥动的棍棒。 我不太清楚这场并不算公平的斗争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多小时? 过于敏锐的反应力将我的体感时间拉的很长,只是原本还残留在视线内微弱的毫光已然消失不见。 “是到晚上了吗?” 我如此喃喃自语,却没有答案回应。 “我说啊……” 我侧过身,空洞的眼瞳看向右侧的某个方向,抬高了声调。 “我在和你说话呢!” “……所以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家伙应该是看不见的吧。” 回应我的,一个听上去有些颓废的冷淡男性嗓音。 “我想,我的外貌特征应该还算挺明显的吧。”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这群人也不会在之前特意提到我的眼睛。 “毕竟天人里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都有嘛,各种各样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他慢慢向我走来,脚步声显得过于悠闲与散乱,以至于让我稍稍放下警惕心,用左手的衣袖想要将之前飞溅到自己脸上的碎屑与水渍擦去。 “越擦越花了哦。” “是吗?” “嗯,倒不如说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 “啊呀呀……”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只能放弃这徒劳无功的举措,转而将右手的木棍直直指向他来的方向。 “喂喂喂!我可没有想和你交手的打算啊,多可怕啊。” “我只是在称量我们之间的距离而已,那么请你站在那里就好,不要再靠近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想要靠近那边啊。” 听声音,他似乎是很介意的样子,看来我所身处的地方确实有够糟糕的。 “这只是一名少女应有的防备意识而已。” “满身鲜血的少女?” “就算我不杀死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吧,与其期待着他们因大难不死而对我感恩戴德,倒不如干脆一了百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瞳。 “我可没有放过一群与我有恶意的人,放任他们后面可能得偷袭与暗算的余裕。” “不不不,我倒也没觉得不妥啦,毕竟我自己也算是战场上长大的,”男人意外的对这方面看的挺开,“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三十七个人。” “三十七?” “我是在说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的脚步声,一共三十七个人。” 我用木棍指了指脚下。 “但如你所见,我一共只打倒了三十六个人。” “……说什么如你所见,这堆残肢断骸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 我无视了男人的吐槽继续说道:“那么只要留心周围气流被阻断的声音,你的位置就显而易见了。” “所以说正常人才没有这种能力啊!” “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微笑着说道,“我是天人啊。” 天人?从天而降的人吗? “好吧好吧,那么尊敬的天人小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区区一介普通人就告辞了,毕竟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而已。” “你听上去似乎不太高兴?你不喜欢天人吗?” “倒不如说很少有人会喜欢你们吧,更何况我好歹也算是一个……” “什么?” “没什么,忘了吧。” “那么作为遗忘的代价,就麻烦这位普通人将我领到附近的城中如何?” “诶——神通广大的天人小姐也需要我这种人帮忙吗?” “任何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人。” 我无视他口中调侃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如果不帮忙呢?” “那样的话,”我歪了歪头,想了想,“那我也只能远远跟在你的后面了,毕竟我真的无可奈何。” “啊啊,真是的,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难道天人里也有弃童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啊?” 毕竟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虽然『知识』还在,但是『记忆』已然荡然无存。 “好吧,那我就不过问了。” 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语气略微低沉,也似乎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下一句话刻意抬高了语调。 “那么尊敬的天人小小姐,需要我牵着你的手走吗?” “不用了,你抓住这根棍子的另一头就好了。” “棍子?”他有些诧异的样子,手指与毛发摩擦的声音与他的话语一同传入我的耳中,“这不是把伞吗?” “如果不下雨的话,不就是一根木棍吗?” 原来是伞吗? 我一边回应着,又悄悄用手指摸索着,果然在不远处摸到了有些尖锐的伞骨。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服输啊……” 他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握住了伞尖,稍微扯了扯,我便顺从着力道,跟着他向某个方向走去。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名字吗?白……不对不对。”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又立刻跟上节奏。视觉的缺失,让我难以看到他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只是听着声音,就让人觉得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大脑中蔓延开来。 沉吟良久,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坂田银时,叫我坂田银时就行了。” “这样吗?” “那天人小小姐呢?有什么样的有趣名字?” “我吗?” 我并没有关于身体的记忆,所以刚想随意编纂一个名字,话语却在我大脑转动前脱口而出。 “神音。” “我叫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