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宝黛情意绵绵 雨村得意洋洋

    话说黛玉听见宝玉忽然“哎呦”一声，说道“好疼！”忙转身扶着宝玉，连声问“哪里疼？”

    宝玉“嘿嘿”笑道：“真是奇了，这会子又不疼了。”黛玉听了，就知道宝玉在戏耍自己，扭身便走。

    宝玉又“哎呦”喊疼。黛玉停住脚，说道：“你且找别人来听你喊疼。”

    宝玉拉着黛玉的衣袖道：“我找谁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黛玉听了，嗤的一声笑道：“你既要我在这里，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咱们说话儿。”

    宝玉拍拍床沿道：“你也来歪着。”又说：“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

    黛玉道：“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

    宝玉闻言，哈哈大笑，手指点着黛玉道：“竟不知你口里能说出这二字来！姑父姑母听了不知作何感想？”

    黛玉飞红了脸，口内道：“只许你说这些混账话来欺负我，就不许我说句实话反驳你。这是哪家的王法？”

    宝玉笑道：“谁敢欺负你？那个枕头你能要，也不知是哪个脏婆子的。”

    黛玉听了，笑道：“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我枕这一个。”说着，起身将宝玉的枕头拿了一个来，自己枕了，二人对面倒下。

    黛玉看着宝玉满脸涂满了药，便欠身凑近前来，以手抚之细看，又道：“这么热的天，再涂上这厚厚的一层药，岂能好受了？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若是破了相，看你日后怎么见人？”

    宝玉侧身，一面躲，一面笑道：“管它呢，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真破了相，meimei可会嫌弃？”

    黛玉啐他一口，说道：“我是你什么人，哪里就轮到我嫌弃不嫌弃的了？”

    宝玉笑道：“你是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方说道：“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我是你什么人。”

    宝玉一笑，说道：“是那个不会厌弃我的人，哪怕我胖如八戒，丑如钟馗，也不离不弃的人。”又说道：“我对meimei也是一样的。”

    黛玉听了，扬起帕子往宝玉脸上一甩，说道：“你胖也好，丑也罢，只管扯上我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说闹着，宝玉便找手帕子要揩拭流下来的汗。

    黛玉便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揩拭了，口内说道：“你总要干这些事情，cao不完的心，干也罢了，也得分个好孬人，值不值。”

    “就说这次吧，明明是赵姨娘不存好心，不知想害谁，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差点害死环儿。要我说，就该让她自食其果，才能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生这歹毒心思。”

    “环儿是你兄弟，你救他也是应该，但舍了自己的命去救他，就犯糊涂了。你若有个好歹，要老太太、舅舅、舅母怎么办呢？”

    说着，眼圈又红了。

    宝玉听了，叹口气道：“救人那会子，哪里能想那么多？若有那么多心思，也不会冲上前去救人了。”

    “圣人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贾家传至今已经五世了。若要家族兴旺，子孙要有出息才行。”

    “环儿再不可人疼，到底是一家子亲骨rou呢。若我们一个个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那再大的福气也到头了。”

    黛玉听了，思忖道：难怪父母都赞他心宽地厚，素有大志。只是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担起这百年家族兴旺不衰之重担呢？又有几人能体会到他的苦心呢？今日为了环、琮，都险些丧命。明日有了大事，又当如何？

    想着想着，对宝玉又敬又疼，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

    宝玉伸手给黛玉擦拭眼泪，笑道：“meimei莫要担心。meimei岂能不知：一人兴仁，一家兴仁，一国兴仁；一人兴让，一家兴让，一国兴让的道理？”

    黛玉拨开宝玉的手，说道：“这个道理谁不懂，怎么做事的只有你一人？你当你是谁？又没有三头六臂。”

    宝玉知她为自己担心，便不再接话。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笼着何物。

    黛玉笑道：“大暑天里，谁带什么香呢。”宝玉笑道：“既然如此，这香是哪里来的？”

    黛玉道：“连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

    宝玉摇头道：“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毬子、香袋子的香。”

    黛玉冷笑道：“竟不知道你这么懂香。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

    宝玉笑道：“凡我说一句，你就拉上这么些，不给你个厉害，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从今儿可不饶你了。”说着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手向黛玉胳肢窝内两肋下乱挠。

    黛玉素性触痒不禁，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的喘不过气来，口里说：“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

    宝玉方住了手，笑问道：“你还说这些不说了？”黛玉笑道：“再不敢了。”

    宝玉笑道：“饶便饶你，只把袖子我闻一闻。”说着，便拉了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

    黛玉夺了手道：“这可该去了。”

    宝玉笑道：“去，不能。咱们斯斯文文地躺着说话儿。”说着，复又倒下。

    黛玉也倒下。用手帕子盖上脸。宝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黛玉只不理。

    话说宝玉养过了十多天之后，不但身体基本痊愈，亦且连脸上疮痕平复，每日依旧领着族里的子弟读书练武耕作，这也不在话下。

    单表这一日，贾珠休沐时，带一同宗贾雨村一起来到庄子。

    这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雨村行至姑苏，又淹蹇住了。

    姑苏城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的有一古庙，这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雨村本一穷儒，便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

    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甄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

    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

    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

    士隠见雨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又颇有才气抱负，便与他交接。赠他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助他进京科考。

    只说雨村那年得士隐赠银之后，便不辞而别，起身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升了本府知府。

    那贾雨村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做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

    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雨村来到扬州后，机缘巧合，结识了如海，并得如海赏识。

    雨村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便央求如海举荐。如海便将其推举给二内兄贾政。

    雨村来到都中，进入神京，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的门前投了。

    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急忙请入相会。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不日即将赴任。

    贾雨村因得知贾敏母子三人在庄子避暑，便来询问是否南下扬州，他可一路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