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葫芦口辅匡行计 汉水渡廖化临江
却说陆逊见了蜀兵动向,未知先主意图,遂升帐与众人商议。周泰曰:“刘备一路兵往孱陵,一路围公安,一路据江上,其意不言自明。唯其领中军舍下寨平地,不来攻伐江陵,难辨意指。”丁奉曰:“莫非欲取葫芦口,复向东南袭我之后乎?”众将皆如梦方醒,附和曰:“似有此意。其计若成,必来袭我之后。”逊沉吟半晌曰:“诸公之见是也,如此则危矣。吾有意遣一军击之,不知何人敢往?”阶下齐声曰:“某等皆愿往。”陆逊当即点了周泰、刘阿等人,引兵五千伏于葫芦口,蜀兵若至即截击之。又唤蒋壹、鲜于丹二人,引兵五千驻华容,可为接应。陆逊按兵守城,随时观南部动静,调度人马。 话分两头,自先主深入荆州腹地来,魏一日数探,观吴蜀交兵之况。而蜀兵取了枝江、当阳二城,平定荆北后,似再无动静,曹丕便与群臣相商。华歆曰:“蜀兵虽势大,然连征三年,正是强弩之末。况两川距荆州路远,粮草军需日久难济,恐无复进之力。”司马懿进曰:“愚见正与子鱼相合。吴蜀之势如水火,虽无可骤解,却亦难久持。陛下宜应早作区处。”丕问曰:“诸卿之见,当先取蜀?先取吴?”众议纷纭,有言伐蜀者三四成,有言伐吴者六七成,难有定论。贾诩曰:“荆州战事未定,其势晦暗不明。可暂调派中原兵将,守于州界之处,以观其变,再作定论。”丕从之,暗中调度兵马,待机而动。 先主在平地居了十余日,暂与吴兵相安无事。一日,程畿遣使来报,探得魏国调度,暗向吴蜀之地增兵。先主怒曰:“曹丕竖子,以不及中人之才北据中原,尚不知足,而今亦欲取天下乎?”遂升帐论议。礼毕,谓文武曰:“前大军多驻于山林湿热之地,士卒饱受其苦。今既得荆州水土以养,正是绝妙去处。朕本欲久居于此,。然近日黄权探得魏暗自增兵,必有阴图,故只好不再迁延,速依计策而行。”众人问:“陛下有何良策?”先主曰:“陆逊久经营荆州,颇得军民之心,且兵精良足,急难破之。朕欲另行他法,绕开守兵,直指江东。”众皆不解其意,先主笑曰:“兵法之贵,在于不为人知也,来日便说与众卿知晓。现欲使一员大将为前部,北取葫芦口,谁可当之?”帐下一人出班奏曰:“臣自随陛下伐吴以来,恨无尺寸之功。今陛下既要用人,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视之,乃大将辅匡也。先主大喜,谓匡曰:“朕与卿八千精兵,前去取葫芦口,朕自引中军接应。陆逊恐有准备,务得小心在意!” 辅匡受了旨,拜辞先主,即领兵望葫芦口赶来。临行前,先主又教随驾来,授一锦囊,待取胜占了谷道,便拆视之,并依计行事。先主谓诸臣曰:“朕在此安居不动,以观数路兵马动静,再做计议。”群臣俯首而退。 却说辅匡行军近葫芦口,前部士卒报谷口无人守御。匡登土坡望之,稍许谓军士曰:“谷一侧似有杀气渐起,恐难安度。”部将武仲曰:“某愿引一千军马往试之。”匡曰:“不然,彼见军少,未必便出。待主军过去,反中其计。”唤向导问曰:“南口恐有伏兵,可有绕行之路,可至北面?”对曰:“山僻间有两道可往,一处小路,但多是斜坡陡涧,多只可过得一两百人。大路越山翻岭,可容千余人绕过。”匡问:“沿小路过去约有多少步程?”答:“虽仅走过一二次,大致记得约十余里。”匡点了二百人跟随,教众军就地把守。又吩咐部将,若天黑未归,则退十里扎营,待张翼、廖化来再作计较。 约得一个时辰,辅匡引得手下二百人,沿向导所指小路,绕到葫芦谷背口。匡驻马登高自观看间,对面却早有吴细作飞报蜀兵至。吴将刘阿问曰:“约来了多少?”答曰:“远处细数不清,不过多不过二百人。”刘阿曰:“必是小股军士沿山路绕来,以观我动静。既得遇上,不可走脱了一人。”心欺蜀兵人少,登时带五百人出谷口来迎。 辅匡见吴兵出来,登时回马便走。吴士卒指着匡谓刘阿:“此人必是蜀战将也。”阿引军来赶,蜀兵一路退却,不回小路,只向大路处走。阿哪里肯舍,纵马当先叫道:“敌将休走!”匡暗取弓箭在手,斜往后觑时,一个松手直射入刘阿肩窝。阿大怒,拔出箭矢,却见得辅匡已回身欺近身前,手足失措,一合便被生擒了去,掷于地下,让士卒绑了。吴兵见失了主将,兀自散去。 左右押过刘阿,辅匡喝退左右,亲释其缚,拔出箭头,并为敷上疮药,以好言抚之曰:“将军受惊,多有冒犯,乞恕罪!”阿曰:“败军之将,不杀也罢了,何故如此?”匡曰:“某素闻将军大名,乃真豪杰也。愚意放将军回去,奈何受主上所遣,只求将军助一臂之力,教我等了却差使。”阿问:“有何差遣?”对曰:“某率部来取葫芦口,见两面谷口有伏,未得其便。乞将军回去作内应,告彼某明日巳时从正面入谷,教伏兵以移向南。某却从此口而来,杀他个措手不及。事成后某当奏报圣上,必有封赏。”阿本欲辞之,见辅匡言语之间颇具诚意,心下道:“何不将计就计,以赚蜀兵?”方才应承。辅匡大喜,即送归刘阿,自依原路而回。 待回得军中,辅匡令数里外下寨,造饭歇息。却说刘阿这边,连夜赶去见周泰,言今日交战之事。泰曰:“既是如此,可连夜起营,据于谷北侧,以待蜀兵至。将军可领一支兵伏于山中,若见火起即引军杀出。”阿受命而去。 次日,到得约定时分,仍未见蜀兵至。周泰等在谷口守了半晌,全无人影。正疑惑间,忽听报一彪军从后杀来,正待问间,四下喊声尽起,金鼓大作,谷中蜀兵骤至。为首大将辅匡轮刀拍马,直冲将过来,吴兵大乱。周泰急上马迎战,二将约战十合,泰心慌难抵,回马便走。正欲从南面出时,见一路军马至,泰视之,乃刘阿听得交兵之声,引军来援,故心下稍安。 忽一声炮响,迎面武仲领一彪军拦住去路。周、刘大惊,欲回转时,辅匡亦从后赶来。阿叫骂道:“鼠辈虚言,吾误中汝之jian计矣!”匡笑曰:“前日观汝神色,即知有诈,吾略施小计,便教汝等片甲不留!”两面冲杀一阵,吴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泰身中数箭,臂上着了两枪,勉力杀出重围,刘阿则死于乱军之中。后人有诗赞辅匡曰: 人言葫芦谷中险,将军巧计乱敌眼。 曹cao赤壁逃军处,周泰败兵走马间。 周泰仅带数百人逃得姓名,转头便投华容来。蒋壹、鲜于丹远远望见自家旗帜,慌赶来迎接。再看周泰伤重,急令医士救治,送往江陵城中养伤。陆逊使人接入,得知蜀兵果取葫芦谷而来,折了刘阿,又伤了周泰,心乱如麻。一面安顿周泰,一面令丁奉向东增数千兵马,与华容之兵互为图援,以防蜀兵后袭。
却说辅匡自取了葫芦谷,将先主临行所遗锦囊拆视览毕,即令遵行。随后辅匡一面驻于谷口,向先主报捷,一面暗使一士卒前往廖化处,令拆先主所遗书信视之。廖化,张翼阅毕御笔,连称妙计,便依先主所教,准备行事。数日内,吴处得报蜀兵出葫芦谷口向华容而来,却未赶来交战,仅陈兵不动。陆逊虽疑,但已作区处,故不复深忧,惟令探马每日报蜀中军动静。 不过旬日,廖化二人已照先主画策,暗自备齐所用之物。并选精兵数千,待得夜间,人尽衔枚,马皆勒口,驱兵速望北而行。及至汉水,廖化即令士卒渡河。原来先主令二将所备,乃船只等物也。众军闻之,皆以为要北上攻曹魏,心下疑惑不解,却只得依令行事。当先廖化领着,引众人下水去。原来非是渡到对岸,而是沿汉水顺流而下,深入荆州之地。或问:“对岸乃魏地界,若其守军得报,出而拦截,如之奈何?”廖化笑曰:“汉水宽广,况北人不通水战,必不敢下河中,只能在对岸伏兵列阵以待。我等只要沿南岸一路速行,便可无忧,此乃圣上取吴之策也。”军士闻言,皆服先主之谋。 果有沿津探报各飞入襄阳城中,言及有一军乘夜渡河,顺江而下。襄阳城中徐晃得知,曰:“此必刘备之兵也。陆逊坚守不出,为破东吴,备便出此奇计。”夏侯尚曰:“何不出兵于江上截之?”晃曰:“不可。北军不习水战,赤壁之事,公岂忘耶?此其一也。孙刘两家久持于荆州之地,主上难择攻取何者。若刘备顺江绕道进兵,陆逊背腹受敌,自顾不暇,正是天予良机使袭取江东,此其二也。”尚服教,又曰:“虽如此,亦需防备蜀兵来袭北岸。”徐晃然之,一面令探马沿江留意汉水中蜀兵动向,一面安排一路军马守于岸边,接连数里,皆备强弓硬弩,以预不测。并作表遣使送与魏主,以图南下。 却说二将随汉水溯游往东,一夜功夫已绕至荆州东面。时尚未天明,引军登了岸,张翼吩咐军士数人扮作往来客商,混入沔阳城中。随后且作休整,只待日出时分,便提兵驱进,来取城池。 正是: 荆州吴将虽能守,蜀主奇计偏欲攻。 不知蜀兵登岸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