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并刀镇羌（2）
李靖为了节约时间，一面派轻骑持檄直入五原曼柏传令调集兵马，一面赶往雁门广武秦家堡，刚入厅堂，还不及饮水，就急忙问秦庄主道：“父亲大人，军情紧急，小婿欲知如今家中铁作存有多少钢铁？一月能产多少？” 秦庄主先是一怔，思索片刻后便答道：“尚有五万余斤铁，苏钢居十分之一，坩埚钢尚未多产，仅存百余斤。贤婿，还要出征么，怎生如此急迫，就不在家多住几日？婷儿可尚在坐月子啊！” 李靖微叹一口气，接过侍婢呈上的甜浆水一饮而尽，缓缓气道：“父亲，实是朝廷诏命，不容稍歇，小婿分路返家一趟，已是惹人闲言之举了。对了，婷儿还好吗？母子身体如何？” 秦庄主一边招呼李靖坐下，一边呵呵笑道：“好好，母子平安，此乃老夫第七孙，第三男，呵呵，也是汝第一子，祖宗福德绵长，赐吾家枝叶繁茂，呵呵。华安，今日无论如此汝亦须住一宿，看看小女和孙儿。” 李靖也抚胸欣慰道：“这便好，这便好。靖听从父亲的，就住一宿，明早再赶往曼柏。” 秦庄主老怀大悦，挥手示意仆从摆上酒菜，供两人边吃边聊，他先抿一口酒，继续对李靖说道：“华安，关于钢铁，吾恰好有一事相询。” “父亲请问。” “这坩埚钢可否暂不出产，只用苏钢贸易买卖？” “父亲之意是？” “华安哪，这盐铁之业，向来最是暴利，中兴以来，官家不禁私产，故而公私分利，各地皆有宗族掌握。去岁以来，吾家用汝之法炼钢铁，其费甚省、其质绝佳，买家固是喜爱，却也惹恼了他郡之人。是以，数月前便有人在京师传扬，言吾秦家雁门铁之好处，令人担忧啊！” 李靖咽下一块肥羊脯，嘟啷道：“这是好事啊，父亲为何忧虑？内郡知道吾家铁好，不是可以多卖多赚吗？”心想，盐铁有什么暴利，比得上房地产么？ 秦庄主言道：“哪有如此简单？若是平买平卖，吾自是不忧。为今担忧之事，恐有人逼迫吾家交出炼钢铁之法，每岁还定下贡铁之数。如此一来，吾家才起之业，必将付诸流水。” “呃。。。。。。”李靖不禁一滞，心想，这官商之道还真是复杂，古代便已如此，不勤勤恳恳提高技术、公平竞争，尽搞些官商勾结，垄断市场的事。不过还好，自己现在试产的并不是最好的工艺。想到这里，他便对秦庄主道：“父亲，此事无妨，小婿先前所建炼铁炉并非上等，若是避无可避，便将此法上呈于朝廷便是了，小婿日后还要再开新炉，用费比前两炉更省。苏钢不必全部上呈，将制法减得粗陋些，小婿今晚就编出来交予父亲。至于坩埚钢，小婿从父亲之言，暂不出产，只是要开一小炉，反复试炼，原以铁矿质素不齐，需得揣摩出几种适于各地铁矿的配比方子。”说完又喝一口酒，切下一根鸡腿，大嚼着说：“不吃还不觉得，一吃就觉得饿了，嗯，还是家里的酒rou香。嗝！父亲勿怪。” 秦庄主捻须笑道：“慢点食，慢点食，小心噎着。吾家非是钟鸣鼎食，无需拘礼，呵呵。” 李靖嗯了一声，喝一盅酒清清喉咙道：“父亲，吾家产铁如此之少，亦是先前所说原因吧？” 秦庄主先是一愣，接着微微摇头笑道：“哪里少了？两炉日产精铁八千斤，一月产二十万斤，一岁开三月，便是六十余万斤。大汉四十五处官铁加私铁，一岁之入不过一千二百余万斤，纵有脱漏，亦不过二三百万斤。吾家一处产出，已是南阳等产铁大郡之一半了，此亦是遭人忌之由来。再说，炼铁需矿，本郡尚无大矿好矿，精矿须由太原大陵与常山石邑供来。老夫已着人多加采矿，并用盂县的新矿。若是全力产铁，一岁当可产二百万斤，只是恐怕一半铁矿需出郡采买，且更遭人忌。”（1） 说到这里，李靖已经完全明白，任何国家社会，一旦稳定下来，必然形成固定格局，由此积习沿袭，除非内外因大爆发，否则任何先出头的势力都将被群起攻之。想明白后，他便对秦庄主说道：“既如此，一切便听从父亲筹划。小婿此次出征，请父亲将苏钢全部卖与度辽营，铁三倍，最迟后日启程，不知可否？” 秦庄主连声答应道：“好，好，老夫这便安排车马。华安，汝去看看婷儿吧。” “是，父亲大人。”李靖已填饱肚子，启身向秦庄主行礼后倒退出厅，赶往西院看望爱妻。李靖跨进屋内，抬眼便见秦婷由侍婢扶着向他行礼道：“夫君回府，本应出迎，奈何妾身身子不适，未能成行，还请夫君见谅。” 李靖一乐，娇妻变得“规矩”多了，忙上前扶住爱妻道：“不妨事，汝身子要紧，来，让我好好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说着便拉着秦婷走到榻边，把她抱在腿上抚慰起来。 侍婢翠翘抿嘴一笑，低眉说道：“小婢去抱小公子来与姑爷相见。” 秦婷等小翠退出房，顿觉脸火辣辣的烧，不依道：“夫君好坏，才返家便戏弄妾身，奴家不依嘛，唔。。。。。。” 李靖将爱妻吻了个上气不接下气，钩着大苹果调笑道：“好戏还没开场呢，不依也得依，嘿嘿。。。。。。” －－－－－－－－－－－－－－－－－－－－－－－－－－－－－－－－－－－－－－－－－－－－－－－－－－－－－－－－－－－－ “升帐点兵！” “咚咚咚咚咚咚。。。。。。” “禀将军，度辽营五部，屯长以上将校皆以到齐，请示下！”前部校尉周豪向李靖报告道。 “嗯，诸君请坐。”李靖挥手示意道“先前本将已以快马传谕皇命，今日诸位便说说准备得如何吧。” 右部军司马秦牧首先回答道：“禀将军，军中尚有精骑七百，其中四百三十七人为去年秋战前的老兵，其余为新募之汉胡勇士。” 周豪接着说道：“若是向敕勒部、匈奴抽调骑兵，当可达到朝廷规定之数，只是这些蛮人素无纪律，又恋土地，不堪大战。” 左部校尉秦虎补充道：“云中郡成乐的张杨倒是可以出家兵，张家乃西域迁来的胡族，祖上曾任护乌桓校尉，徒众四五百人，皆能骑射。”（2） “唔。。。。。。”李靖沉吟半响，又向高顺问道：“子昌，汝练兵练得如何了？” 高顺先行一礼，然后从容答道：“禀将军，顺去岁自今年共练兵三千人，其中陷阵士五百，任何时辰皆可上阵！” 李靖颔首道：“辛苦诸君了。下一个议题，此次征羌，诸位有何建议？” 这回换作周豪抢先发言道：“属下以为，羌兵轻捷，我军军备须以轻快对之，骑兵两马、步兵轻车，仿段太尉故事，乃为妥当。” 高顺接着道：“羌兵善使长矛，我军首先应配以更长之矛以厄其利；其二，着重甲以备不虞；其三，择通晓陇西地理之羌胡为向导与耳目。” 李靖点头道：“说得好，众智胜寡智。长矛重甲，可由本将所带精铁临时打造。至于向导耳目，何人能为之？” 高顺暗喜，朗声道：“顺推举一人，此人乃休屠人，本性忠良，可堪此任。” “哦，他唤何名，现居何处？” “此人姓白名峻稽，金城人，现在右部为代什长。属下建议拔擢其为都伯，负责向导耳目之事。” 李靖笑道：“既是如此大事，都伯怎行？本将决定了，以其为前部假侯，编领二百人，令其专责刺探之事！”李靖心想，要紧时就要大力提拔属下，给其超过他期望的好处，高顺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嗡。。。。。。”堂内众人又是一惊，随即都欢欣鼓舞起来，人人都踊跃发言，建言献策。 李靖一一细听思虑，不时询问周豪、高顺等人，最终发布命令道：“本将令，右部骑兵六百、前部轻车二百随吾南下，秦虎、高顺随行。调敕勒部骑兵二百、张杨二百补充骑营。骑营按禁兵编法，一曲四百，二屯设一官，以利应急。轻车兵，一什备二轻车一缁车，务于精简。五日后，誓师出征！” “谨遵将令！”众将轰然应诺道。 注 （1）汉代铁产量现无确数，作者是照唐宋估的，当不得真。 （1）张杨的家世也不清楚，文中编的来源于内蒙和林格尔出土的东汉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