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原烽火(三)
(第十章我采用了两派四视角的写法,为的是更全面、更准确地反映战争全过程,由于初次尝试,是否能超过先前的鲜卑之战和太原之战还不好说,所以欢迎大家多提意见。朱儁的儁由于太生僻,我改用异体的隽,后汉书也是记成?朱(左石右朱)俊的。另:此战战略方向:史书上灭颍川汝南黄巾只寥寥数笔,估计是因为朱隽开始打了败仗没脸提,后汉书朱隽传里也的确只说胜没讲败。所以,我仔细考虑如下:皇甫嵩为左路军,从新郑东南渡洧(音伟)水经长社(今河南长葛东北)朝颍阴方向运动;朱隽右路军在新郑西南渡噀(音讯)水后沿河南下;两军夹噀水而行,互为犄角,如钳形开合,或分进颍川、颍阴,或合击于颍阴。这样的安排我认为是合乎兵法的。至于战术运用、兵器战法,都是我查诸史料考证而得,应该没有划时代的大跃进,史书参考主要有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中国通史、孙子孙膑兵法、墨经、商君书、诸葛亮诸着作,还有其他辅助比如唐李问对、太白阴井、武经总要等,喜欢军事的不妨一阅。 我接到傅燮派的亲兵急报一惊,“这个朱隽,真是昏了头了!才到一天,敌情尚未完全查明,就贸然进兵,这是要吃大亏的呀!”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现在去将朱隽追回已不可能了,等赶到时只怕仗已打了一半,只有做好万一失败如何退却的打算。” 思虑停当后我传令道:“韩进!”“末将在!” “尔选一副手司马率河南兵二百留守营垒,多设鹿角弓弩以为备。汝自带五百积射士与三百河南兵乘车随我出征!”“喏!” “张辽!”“在!” “命全骑军只带一石六十斤射猎弓,扁头两刃箭三筒,轻铠单刀长槊,其余武备全免!”“喏!” 因为事起仓促,又要改换装备,所以我军耽搁了两刻才出发,而且由于我军营地在狐乡亭东北,朱隽与黄巾军的决战地在狐乡亭西北,所以距离增加到了近四十里,道路也不直,尽是些弯路。我心急火燎地纵马狂奔,斥候也每半刻就汇报一次,赶了三十里路,突然斥候来报:“报!将军,前方发现黄巾贼!” 我一惊,完了,还是坏事了!我急问道:“人数几何?前军后军?”“千余人,是殿后军!” 我闻言平静了下来,看来朱隽此仗是要败了,我得尽力降低损失!于是我对韩进道:“韩进!”“末将在!” “记得方才道旁的小山岗否?汝率所部于彼处设伏,若有官军败兵,即行整肃,勿使其乱伍!”“末将遵命!” 接着我对这些骑兵们大喊:“全军换马!除(三百)亲兵外,其余各骑弃槊!轻装疾进。”说着便换马一骑领先,冲出大阵,将士们纷纷大喝从命,将大槊交给车兵,策马扬鞭,跟着我朝战场急奔,顿时烟尘滚滚,宛若长龙。 裴元绍带人赶至离噀水西岸十里处,就看到前面黄头攒动、大旗飘扬,旗上书着斗大的一个“彭”字,他于是大喜,快马冲向对面的黄巾军,一边跑一边高呼:“彭大叔!我来了!”对面立刻跑出几骑,领先一人是一黄面大汉,肩宽膀粗,皮糙rou厚,只见他看清来人后便跳下马来,咧着大嘴,张开双臂,笑呵呵的迎接急奔而来的裴元绍。 “彭大叔!”裴元绍也跳下马,急冲几步,猛地扑在彭脱的怀里,语音变得有些哽咽,眼眶也微红的。彭脱拍着他的背笑道:“怎么,想大叔了?还是想大叔的烧鸡了?来!让大叔好好看看你。” 裴元绍闻言也是一笑,松开紧箍着的双臂,昂首挺胸的站在彭脱的面前。“嗯,不错,才两个月不见,又串高了一寸!好孩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饭,待打完这一仗,大叔给你烤两只香鸡,好好补补!” “欸!”裴元绍高兴地答道,接着又说:“大叔,我舅舅让我来接应您,我们这就快赶去吧!”“好咧,咱们走!”彭脱答应着,转身向后大喊:“黄巾弟兄们!再加把劲,赶去和波大帅一起杀官兵啦!”众人轰然应诺,撒开大脚丫子,持刀拽戟,鼓噪狂奔。 此时朱隽大军已和波才军隔原对峙,这里北面南面俱是树林,中间夹着四五里宽的浅草原,正好够双方各数万兵士展开阵形。朱隽迅速地向旗官下达一个个口令,顿时战场东面五色旗转、鼓角阵阵,各官军将校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命令,指挥手下士卒集合、结阵;各方阵按照旗语进行组合,只听得鼓声咚咚,士兵们的步伐也与之同步踏着,两万双靴子齐齐跺踩,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惊得林中的鸟儿成群飞出,盘旋一回后便无奈地往北逃窜。朱隽满意地看着排好的鹤翼阵,心中一阵得意:“如此精兵,虽有黄巾十万,又有何惧?波才狗贼,某今日便要与严兄报仇雪恨!” 波才骑马立于一个土丘上远眺五里外的官军,以前他只是听说朱隽善于用兵,而今天,他算是真真切切的认识到了名将风采:才一刻功夫,两万人的大军已粗俱阵形,最多还有半刻便可严阵以待。“我这辈子就算拍马也赶不上啊!”波才不禁叹道,心想:“幸亏我伏下了杀手锏,否则光凭斩首激怒他,也未必讨得了好。现在就是要拖延时辰,等彭脱他们赶到了!”波才不禁抬头望望天,焦急地等待着炊烟回报。 傅燮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他赶到中军,决定再劝说朱隽一次:“右中郎将大人,情况的确有些不妙,那波才贼军都与我对峙两刻了,既不列阵又不进逼,殊为奇怪。再有,某一路行来,时见南方不远处有炊烟升起,甚是可疑,如今兵祸连结,附近哪会有人家?就算朝食,那也应等到辰末巳初,哪有提前半个多时辰的道理?” 朱隽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傅司马怯战乎?尔所言俱是小节,何足为奇?吾早已命斥候向南哨探五十里至岸亭,且每刻回报,皆言无敌情。背后即无敌袭,这前方贼众又有何惧?此去向西俱是一马平川之旷野,不利贼之步兵设伏,却正合吾车骑驰骋,如此形胜之地,不战何为!”说着对傅燮喝道:“汝身为右军主帅,岂可擅离本阵?快些回返,否则军法无情!”傅燮无奈,只得转身回右军去了。 朱隽登上主将战车,令亲兵竖起旌鼓,传令出击。这主将鼓又是不同,鼓深更大、鼓皮更厚、四周用铜皮包裹,鼓面的朝向平行于地,由身长力大之士执重锤猛敲,声音浑厚悠长,且有金属颤音,数十里外都可以听得到。在隆隆鼓声中,众将、尉、司马、侯、屯、都伯各依上级号令约束部属,左右相护、前后相继,以主将旌旗为中心成战斗队形展开,缓慢而又稳重地向前方压去;只见得长矛如林、金戈耀日、铠盾锃亮,马上将官俱各身披锦衣绣袍、鱼鳞宝甲、红缨盔胄,令人望之夺气;但听得金鼓动地、如击在心,持五尺盾兵一边行走一边用手中刀击打盾面,盾中心突起并蒙以铁皮、牛皮以保护握盾之手,故敲打之音清越如钟石,令人不寒而栗。 望着对面官军排山倒海的阵势,听着隆隆震动的战鼓声,再看看身旁手下不能掩饰的震惊神色,波才不禁暗叹口气:“唉!弟兄们还是没经过大阵仗,我们黄巾军还是太嫩,还没开打就被吓着了,也难怪,个把月前都还在田里干活呢!看来不能再等了,有的弟兄腿肚子都打颤了,要是再不把大伙集结起来做冲锋,只怕马上就有人要偷逃了,也罢!是龙是蛇,就博这一铺!” 下定决心后,他便再无顾虑,驰马来回奔跑于这群农民军前,边跑边高呼:“黄巾弟兄们,改天换日的时候到了!咱们自打竖旗造反的那一天起,就是提着脑袋在干事了,咱们不为别的,就是为换得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道!大伙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拿刀讨生活的,现在皇帝老儿怕了,派兵来打我们了,大伙说,咱们怕不怕?”众黄巾被他挑得热血上涌,纷纷高举手中兵器,毫不迟疑地大喊:“不怕!!!。。。” 波才大笑道:“好!不愧是我波才的好兄弟!今日,咱们就跟官兵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农民军们齐声大喊,更有那血气方刚的大叫道:“决一死战,杀他个片甲不留!”顿时也引来数百人应和。 波才心中激荡,狂喝道:“说得好!别看这些官兵一个个穿金戴银、人高马大的,其实都是些废物!他们原本都是些在洛阳城里织席贩屦、挑柴卖水的,和咱们一样,都是那些官老爷眼里的贱民,被强迫抓来当兵的!咱们一个可以打他们十个,必胜无疑!” “必胜!”黄巾军们更是兴奋的高呼,波才一看动员够了,于是发令道:“前行!弟兄们,杀啊!”“杀!”众人大吼响应,一齐跟着波才向对面的官军冲去。 我率军冲向黄巾后军,百步外便命全军张弓飞射,密集打击,这倒不是我对自己手下众骑兵的箭法特自信或是仗着马疾弓硬,实在是对手防护力太差:黄巾军虽然抢了颖川武库,但是铠甲肯定奇缺----库存哪来那么多?不要说铁了,皮的都不多,盔甲都是战前才大量生产的。所以我命所有骑兵只带45公斤的弓,箭也是杀伤力大(有血槽倒钩)但穿透力不足的扁体宽刃箭,比起我和宇文部大战时用的强弓劲弩、三棱羊头簇、长锐破甲锥等等来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不要说周豪使用的“截槊敲击”战法了。总之一句话,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什么样的敌人打,再决定要使用什么战术和武器。 “开弓!。。。放箭!”随着我一声令下,千张角弓同时扬起三十度角,然后齐刷刷发箭跟着我的鸣镝朝对面的农民军射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团黑雾,但却运动极快,才几秒钟的功夫就罩在那些惊慌失措的黄巾头上。“啊呀!”“我的妈呀!”“痛啊!”惨呼连连,中箭者无不倒地。 我心中略无怜意,硬下心肠发令道:“再放一箭!尔后自主射击!”众军听命又放一轮,一场箭雨又劈头盖脑地向最前面的黄巾军砸去,不一会儿便又倒下近百人。黄巾军们被这铺天盖地的密集打击给打懵了,继而看到每个倒下的弟兄身上都插着十几只箭,密密麻麻的像只刺猬,并且多数都熬不住痛横死当场,他们震动了、惊恐了、害怕了,突然,不知谁一声发喊:“快跑啊!”顿时惊醒众人,一哄而散。而我则率军追击了一百步就回转,然后下令:“向西,全军急进!”便连忙全军赶往战场-----战事撩人,时间就是生命啊! 朱隽一直观察着远方的敌情,忽然,他发现对面好像着了火一般,数万黄巾突然变得沸腾起来,只听得杀声震天,一点都不比己方鼓音盾击差。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巾贼一个个斗志昂扬、兴奋异常,脸上仿佛还洋溢着欢乐笑容,朱隽不禁一阵疑惑:“这些反贼哪来的士气,怎么突然变得生猛了许多?太平道果然是邪魔歪道,专门以巫蛊妖术惑乱人心,可恨!该杀!”想到这里他不禁眉头微锁,严词下令道:“令强弩将军准备!”旗官领命发令,只见中军及两翼都走出六行弩兵,每人都手持六石强弩、带一筒箭,布于阵前开始轮番叠射。与通常的三番叠射不同的是,这六行弩兵前后三人组成一组,也就是说变成了两横行:一人坐于地上双腿蹬弓背腰开弩(也就是蹶张),一人上箭并目测距离、提示望山参数,最后一人接弩按指导发箭。如此循环运作使得单个射击流程所费时间缩短不少,而且开弩之人可以轮换,延迟了疲劳的发生。这种设计大概是被匈奴等游牧民族骑兵给逼出来的,因为以步兵为主的汉军如果在北方旷野中遇敌,留给他们的结阵时间是很短的,这是就需要强弩手在很远的距离上快速、密集并且较为准确的发箭,这样才能有效的迟滞胡骑的进攻,争取时间。当然,像卫青、霍去病所率领的战略骑兵是不需要来这一套的;但是,汉朝毕竟大多数是步兵,而且也不可能老像汉武帝那样征兵打仗,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准备以步对骑,于是乎,三人一组的迭射战法就诞生了,它比传统多番叠射强的一个优点就是灵活:既可听从将官的号令统一发射,又可三人一组自主射击,而且射击频率还不下降! “嗖嗖嗖!”只听得弓弦响起,利箭破空之声密密麻麻,一团团黑云朝对面农民军疾奔而去,由于发射时间缩短、距离足有350米,且首发已在战前就上弦,故而往往一条弧形弹道上同时飞着几团黑云,一开始竟有五团之多,一般都有三团,真称得上是遮天蔽日、疾风骤雨。 反观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勇士,正兴奋得满面红光的冲着呢,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风声,接着就被破空袭来的箭穿透身体射翻在地;心中恼怒,刚出口咒骂,话才说出半截,又是一轮箭雨!每个人身上又多挨了三四箭,击中要害的立毙当场,击中四肢的无不入骨三分,有的干脆穿臂而过或是腿部被射透,看样子多半是要废掉了。 但是跟在后面的黄巾冲得也很快,多数都来不及仔细瞧瞧它们的惨样,所以仍无所畏惧地向前猛冲。就这样倒了两三排人后,众黄巾才发觉不对劲,忙举盾斜挡;没盾地也不停下,胆大莽撞的不顾一切的径直朝前冲,一幅生死由命的心态,胆小稳重的就抄起一具同伴的尸体用来挡箭,接着往前冲,还有那力气稍小的,也有办法,就是两个人举一具尸体一齐朝前奔!远远望去,黄海金浪,气势如虹,蔚为壮观,站在对面的众官兵都看得痴了。 朱隽见此,不仅一声冷笑:“黄巾贼果真是群败类!起兵造反,是为不忠;杀官掠民(地主豪强啦),是为不仁;不惜自身,是为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友尸为盾,是为不义。哼!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杀之何惜!”他向旗官命令道:“强弩将军再积射三轮,命令积射都尉待命!” 旗官依令而行,于是又有数千二石强弓手夹杂着少许三石踏弩手在强弩兵后列队,随时准备插上补射。这些弓兵主要集结于中军和两翼靠近中军的部位,和他们并列的步兵中有人已经拿起六尺凸面双弧形大盾,准备随时叉鱼地上结成盾墙,而两翼中外部已凸现铁骑战车,犹如两个尖锐的钳尖,仿佛立刻便能合在一起,将来犯之敌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