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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点下重商主义的第一个点数

    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五百二十七章点下重商主义的第一个点数赵煦自不知道两位宰相的内心活动,他继续说道:“正好,这些日子,朕收到了蔡公以及登州、明州方面的实封状……”

    自蔡确出判福建,赵煦除非是在朝堂坐衙的时候,不然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都以‘蔡公’的尊称称呼。

    这既是酬谢蔡确上上辈子的拥戴、从龙之功。

    也是为了保证,蔡确在福建做的事情,不会收到掣肘。

    事实证明,赵煦这样做的效果很好。

    从上到下,都没人敢给蔡确设绊子。

    这使得蔡确在福建,可以放手施为,并排除掉那些官场积弊,全力推动泉州港开港和福建造船业的发展。

    “三位大臣,都提及了,沿海渔船所获的一些鱼虾,卖不上价,也很难卖出去的困难……”

    “也都和朕说了,沿海晒盐的一些事情……”

    自汉开始,人民就已经开始煮海为盐了。

    譬如说在西汉初年,吴王刘濞之所以能发动七国之乱。

    根本原因就在于,其不止控制了一座巨大的铜山,还发动了大量百姓,煮海为盐,掌握着海盐业。

    所以吴国经济发达,国库充盈。

    不过,汉唐的海盐,都是用柴火煎出来的。

    这就是‘煮海’。

    而从大宋开始,晒盐法开始出现了。

    当然,如今的晒盐法技术还很原始、初级,并没有近现代的晒盐法那么复杂,只是纯粹的将海水引入盐田,然后通过自然蒸发,得到卤水后,结晶而成的海盐。

    这样晒出来的盐,杂质很多,味道苦涩。

    一直要到清代中晚期,晒盐法才真正成熟起来。

    而赵煦给这个历史进程按下了快捷键。

    无论是蔡确出判福建,还是陈睦出知明州,都得了他旨意,要求在当地大力推进晒盐法,并改进晒盐技术。

    随后,随着苏轼在登州那边做的风生水起。

    赵煦也将同样的命令,下达到了登州。

    在这个时代,登州外海,有很多岛屿,都是很好的晒盐场。

    这样,就使得登州、泉州、明州的海盐产量大增。

    以至于本地市场已经无法消化了。

    而外销的话……

    大宋的盐、茶、铁、酒,都有着非常严重的地方保护。

    成都府路的盐,尚且很难打入隔壁的梓州路。

    去年,宋夏议和,党项人极力争取的条款里,就有着要求大宋允许党项的青盐进入陕西路的市场。

    从这些例子里,就可以知道,这些地方的盐,想要卖去其他地方,有多么困难了!

    泉州还好。

    因为蔡确是以福建观察使的身份,出判的泉州。

    所以,泉州盐现在可以在整个福建路销售。

    但登州的盐,别说打开京东路的市场了。

    隔壁的莱州,都不允许登州盐卖进去!

    同样,明州的盐,也打不进苏州、杭州、扬州的市场。

    这三个地方,现在唯一可以无视地方保护主义,四处行销的商品只有一個:鱼干。

    因为,鱼干别的地方没有。

    即使如此,大宋的商税体系,也让鱼干生意,很难做到全国。

    登州的鱼干,撑死了只能在京东、京西和开封府销售。

    再远就会因为税收问题,而导致价格高涨,没有几个人买得起了。

    这是因为大宋的商税,分为过税和住税两种。

    过税,就是你的商品,经过我的地盘交的税。

    住税则是你的商品,在我的辖区销售要交的税。

    两者税率都是恒定的百分之五。

    看着少?

    但,商品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得交一次过税。

    而且,要人命的是——通常因为地方财政困难,所以穷疯了的地方官,会对商贾进行竭泽而渔。

    县不认州,州不认路。

    各级官府到处设卡,拼命征税。

    于是,大宋虽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王朝,但是在商品经济领域,却和普鲁士统一前的德国一样。

    整个国家,被层层税卡,割裂成一个个独立的市场。

    这在现代留学过的赵煦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早就想要改变了!

    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和合适的切入点。

    直到,他看到了那封户部的乞罢蚕盐的奏疏。

    赵煦知道,机会来了!

    他一直在等着的切入点来了!

    蚕盐!

    它是祖宗制度!

    也曾具备济贫、赈济的职能。

    于是,赵煦知道,蚕盐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恰好,此时户部上书,请求罢废蚕盐……”

    “朕就查了一下这个蚕盐的事情……”

    “朕便有了些想法……想着,是不是可以将蚕盐与海盐以及鱼干结合起来呢?”

    赵煦说着他的计划,坐在坐褥,兴奋的摩挲着自己的手。

    他自然有理由兴奋。

    只要蚕盐这块砖,撬开了大宋尘封的商品经济门户。

    让鱼干和海盐,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全国市场。

    那么,这道裂缝就会逐渐扩大。

    最终,彻底崩塌!

    重商主义的国策,也就可以随之确立下来。

    因为,到时候赵煦会有很多帮手。

    两位宰相听着,却是互相看了看。

    他们的内心,都开始翻滚。

    韩绛和吕公著,都是聪明人。

    自然听得懂,赵煦话里面的意思。

    借助蚕盐的旧制度,来卖海盐和鱼干这瓶新酒?

    “陛下……”韩绛心头一动,就出列问道:“请恕老臣愚钝,陛下圣意是?”

    赵煦看着韩绛,点了点头。

    对韩绛的捧哏行为非常满意。

    这朝堂上,要是多几个韩绛,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赵煦答道:“相公,朕初步的想法是,由中枢直接出本钱,向登州、明州、泉州等地,大量采购海盐以及当地卖不上价的鱼虾……”

    “然后循祖宗漕粮入京之制,用蚕盐之法,配与天下贫苦百姓……”

    “同时,可鼓励地方,多售海盐及鱼干……所得利润,一半归中枢,一半留与地方州郡,为其经费!”

    韩绛和吕公著听完,都是心头摇动。

    他们自然听得懂,赵煦的意思。

    在大宋并不是所有商品,都会征税。

    皇帝要的贡品,就没有任何税收。

    甚至地方还得自己掏钱,自带干粮帮皇帝送到京城。

    同样的,汴京的漕粮,也不需要交税。

    从东南起运的漕粮,在大运河上一路绿灯,直抵汴京,中途没有任何官府刁难、吃拿卡要。

    正是因此,汴京的粮价才会长期维持在低位——基本和产粮地持平

    所以,都大江淮等六路发运使司衙门以及白波三门发运使衙门的差遣,从来都是肥差——因为可以在漕船上夹带商品,一年下来,哪怕是个小官也可以轻轻松松赚到几百贯甚至上千贯的利润。

    所以,用漕船之制,就是要宣布中枢定点采购的海盐、鱼干,在天下州郡免税通行。

    用蚕盐之法,配与百姓,则是要将这些东西,强行卖给百姓。

    鼓励地方多售海盐及鱼干,所得利润地方和中枢对半开,就是给地方官府分配好处了。

    这算是打一棒子,又给颗甜枣了。

    这样一来,似乎是三赢了。

    百姓交的钱,现在可以拿到实物了,不再是和过去一样,给了钱却看不到盐。

    如今,至少可以拿到一些实物了。

    登州等地的海盐、鱼干,现在也能卖出去了。

    朝廷和地方,大抵也能赚到一些钱。

    就是……

    两位宰相,总感觉有些不太现实。

    可能吗?

    大家都赢的话,谁在输?谁在付出代价?

    可他们也不敢问,更不会问。

    原因很简单。

    这个事情,是官家亲自提出来的。

    而且,为了推进这个事情,官家可是发了脾气,做了文章的。

    这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做这个事情。

    甚至可能有了不换思想就换人的决心!

    同时,蚕盐法的败坏,和他们的父亲都已经捆绑在一起了——官家已经暗示了。

    所以,现在改革蚕盐法,使之重新恢复一定济贫属性。

    等于给他们的父辈解套。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了。

    于是,韩绛也好,吕公著也罢,都只能唱赞歌。

    “圣明无过陛下。”

    “唯我陛下,仁圣睿智,泽被苍生……”

    两位宰相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就立刻开始唱赞歌了。

    不管怎么说。

    至少在现在看来,两位宰相都觉得,官家的改革方法,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后来人的问题。

    尤其是韩绛,他马上就要致仕退休养老了。

    才懒得为未来cao心呢。

    他现在只想着风风光光的致仕。

    也就是吕公著,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拜贺之后,持芴问道:“陛下,老臣斗胆,想请教一下,这海盐和所谓的鱼干,大约是在什么价位?”

    无论是太贵,还是太便宜,都会有问题!

    赵煦听着,轻笑一声,对着身旁的石得一吩咐:“石得一,将登州月前的海盐盐价,以及那些滞销的鱼虾价格,与两位宰相通报一下吧!”

    “诺!”石得一领命,然后上前,对着两位宰相拱手一礼后,道:“两位相公探事司月前在登州市井,所见海盐,分为三等……”

    “最上等,每斤海盐约四十钱,次之二十余钱,最末等每斤十余钱……”

    “至于滞销之鱼干、虾干,皆小鱼小虾,品相好者一斤不过十余钱,若是劣者不过,数钱而已……”

    “若是中枢直接采购,价格只会低!”

    这是自然!

    大量批发,本来就会便宜,朝廷直接采购,官府黑心一点的话,直接可以打个地板价。

    吕公著听着,深深吁出一口气:“竟这般便宜?”

    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景佑以前,朝廷规定,蚕盐一斤百钱,价格比私盐略低,所以被很多百姓视为德政。

    现在,登州的海盐价格,居然这么低?

    而且,还是市价!

    换而言之,它的成本价,会低到超乎想象!

    所以……

    一旦这样的海盐,大量涌入市场。

    官盐怎么办?

    吕公著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大宋官盐收入,虽然一直受到私盐的冲击。

    但在国家收入比重中,一直不低。

    旁的不说,陕西各路实行的钞盐法,每年发行盐钞三百万贯。

    这笔盐钞收入是陕西各路边军的军费保证!

    同时,大宋官盐其实一直只占市场的一小部分份额。

    真正占据大头的是私盐!

    私盐贩子的势力可是极为强大的。

    一旦,大量廉价海盐,冲进了这些人的地盘。

    这些人会做什么?那就没有人可以预知了。

    反正,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只是这么一想,吕公著就浑身冒汗了。

    可他刚刚才唱过赞歌,没办法立刻改口。

    只能是弱弱的上前,持芴而拜,问道:“未知陛下,打算让地方军州,将这海盐和鱼干,作价几何卖与百姓?”

    赵煦笑了笑,答道:“朕命户部侍郎章卿计算过了……”

    “登州海盐,若朝廷采购,约可做到每斤十余钱……”

    “虽说可以更低,但也要考虑盐民的利润……”

    “如此算上运费,加上官府恰当的利润……”

    “每斤最终配与百姓时,应在四十钱到五十钱左右。”

    吕公著闭上眼睛,脸颊不断抽搐。

    四五十钱一斤的官盐?

    在产盐地,都属于廉价了!

    何况是在那些不产盐的地方?

    他都能想到,那些私盐贩子的怒火了。

    要知道,私盐贩子,从来都是大宋社会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仅仅是元丰二年一年,天下州郡就逮捕了贩卖私盐之人两万人!

    其他年份,每年各地官府抓住的私盐贩子,少则七八千,多则万余。

    由此可以想象,盘踞在这条生态链上的,到底有多少人?

    此外这么廉价的食盐,一旦大量涌入市场……

    那些官营的盐户和灶户怎么办?

    他们若大量破产……

    吕公著只觉手脚冰凉。

    赵煦见着,轻笑一声,他自然早有准备。

    于是,拍了怕手。

    “石得一,且将登州海盐与鱼干,呈与两位相公一观。”

    “诺!”

    石得一恭身领命,很快便带着人将海盐和鱼干,送到了两位宰相面前。

    吕公著看着被送到他面前的海盐。

    大颗粒、颜色杂驳,明显有着大量杂质。

    至于所谓的鱼干、虾干。

    不仅仅很小,而且闻着有一股很怪异的味道,明显就是晒制的时候,没有处理好。

    特别是虾干——几乎就是些虾皮,根本没有rou!

    “这些海盐,多有杂质,百姓拿到手中,需要加水熬煮去杂,方可食用……”赵煦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