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呼唤她的名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五章 格拉尼

第二十五章 格拉尼

    元纪年2005年1月1日。

    主啊,您真的抛弃我了吗?我每天都在渴望,渴望能够再次聆听您的教诲。

    我祈求!

    祈求您将您高贵的目光再次投向这片大地,将神明的包容与馈赠赐予这些未曾开化的愚钝生灵!

    格拉尼剩下的生存念想本就不多了,如果主真的抛弃他的话,那就只有结束了。

    格拉尼很年轻,不论是在血族中,还是在人类中,都很年轻,仅仅只有二十岁。

    他本就不长的人生中,十四岁之前是人类,后来被一名高级血族转化,成为了他的血亲,六年。

    要说他有什么追求的话,那就是能够被主所认可,以及再见一见她。

    但是像他这样的转化血族,是很普遍及卑微的,永远从事最低微的工作,且不被允许擅自离开血族领地。

    他在伯爵的城堡中担任清理员,也是唯一的清理员。

    本来以血族的科技水平,是不需要这样的岗位的,不过,万事有变。

    血族是一个整体,他们为了统一的目标,生存与发展可以付出一切,但同样,这个整体也是由两部分组成的。

    因塔伦特血族与星际血族。

    因塔伦特是这个星球的名字,源自于伟大的造物主,一切生灵与存在的起源之神,上帝。

    因塔伦特血族在过去,现在与未来都会留在这片大地上,保留传统的生活作风,作为历史长存于世。

    最长的信息存储方式是什么?

    在血族的原始时代,曾经使用机械硬盘存储信息的年代,保存完好的话,可以存储二十年。

    SD卡,存储卡,大概是两到五年。

    而把字刻在石头上,如果够大够深的话,上亿年也不是问题。

    但这不是血族要做的。

    他们要让自己成为历史,成为比刻在石头上还要保存地更久的历史。

    血族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千年,但是仍有办法可以从客观上延长这个时间,比如说沉睡。

    自知大限将至的血族往往会选择沉睡,并在某个未来苏醒,完成最后的使命。

    他们要成为历史。

    苏醒的血族会将自己的记忆尽数传给某位适配者,然后欣然辞去。

    记忆的传承必须要两个人灵魂与rou体同时适配才可以,否则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轻则灵魂受损,重则双双陨落。

    而寻找一个愿意接受传承记忆的适配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因塔伦特血族的终结就是沉睡,沉睡就意味着个体的结束。

    星际血族不同,他们完全依靠科技的力量,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地离开因塔伦特,但是已经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

    格拉尼其实谁都不是,他只是个低贱的仆人,死后名字也不会被刻在血族的族碑上,现在是存放在种子记录塔中,这是一种很科幻的产区,信息被记录在展开的原子核里,由更微小的,比夸克更微小的单位排列构成。

    他是历史的一部分,但终究不会被历史记住。

    所以他想要见那个女孩,作为一名卑微的血族清理员,这是在合适不过的愿望了。

    既不宏伟壮大,也不离奇古怪,很适合。

    但她是个人类女孩。

    在他十四岁之前,他被收养在克兰的孤儿院里。

    格拉尼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关于母亲的印象也很模糊了,只知道那个女人带着自己,为了躲避法兰帝国与白斯特帝国的战争,流亡到这个最边远的城市来。

    不久,格拉尼的母亲就死于疾病,一个女孩在广场的长椅上发现了骨瘦嶙峋,瑟瑟发抖的他,另一个男孩将他背到了永恒银河教会。

    在来到克兰后,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不嫌弃他的邋遢脏恶,并且愿意施以援手的人。

    在永恒银河教会大约只待了一周时间,他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这是克兰的唯一的孤儿院,但规模不小,许多父母死在与血族的战争中的孩子都被送到了这里,也包括像格拉尼这种去国离乡的孤子。

    那个女孩后来见过他几次,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还送了他一块面包,一朵盛开的克兰花。

    他知道巧合占大多,因为克兰花一年到头也只会盛开一次,他只是因为幸运才收到了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中,一个年级较大的男孩告诉他,不要想太多,他对每个人都这样。

    格拉尼心里明白,但抵挡不住心中的悸动弥漫,他的心里多了一束光,这束光即将照亮他的人生。

    他开始主动帮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干活,表现得比其他任何孩子都更主动,也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但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尽管他知道她每周都会来两到三次,每次都会给他和其他的一些孩子带点不值钱的小礼物。

    有时候是小风车,有时候是用旧报纸折的纸飞机。

    她还亲手教他们折纸飞机,格拉尼总是躲得远远的,又不舍得走开。

    他喜欢看她的笑脸,每当她的目光移来,就情不自禁地低头,脸羞得浑红。

    所以他不敢问她的名字。

    后来之前那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告诉他,她叫赛琳娜。

    赛琳娜?

    真好,像天使的名字。

    其他过往的记忆大多已经忘却消散,唯有这个名字与容颜铭刻于心。

    他记不得那个给自己打菜的阿姨,记不得孤儿院门口看门的大爷,也记不得经常捉弄他的几个调皮的混孩子,更记不得喜欢逛街的克兰年轻人们。

    他只记得那束投进他满是裂缝的心里的光。

    再后来就是主了。

    这是成为血族之后的事了,这不重要。

    对血族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日常枯燥重复的记忆,它们没有价值,最肤浅的两三句文字记录就可以囊括,而清理员的记忆全是这种。

    其实格拉尼自己也不知道主是怎么走进他的生活的。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似乎主从一开始就在,尽管他知道那不可能。

    黄昏的命运魔女。

    银河的永恒主宰。

    奇迹的赤红暴君。

    这是她的尊名。

    格拉尼很喜欢,跟喜欢赛琳娜一样喜欢。

    主赋予了他能够在梦境中拥抱美好的权利,所以他深深地信仰着主。

    在梦里,这位卑贱的清理员,生活在一处与因塔伦特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里的城市高楼大厦密布,到处有平移的铁盒子,当地人管它们叫汽车。

    格拉尼一开始很不适应,但很快就接受了。

    他在那个世界有一间出租屋,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

    这令他很不可思议。

    但他在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只发现了深埋在眼里的恐惧与惊骇。

    看着妻子身上衣物掩盖不住的伤疤与淤青,女儿腿上的划口。

    他猜到了一点端倪,但没有道破。

    这具身体之前是有主人的,他一定很不温柔。

    格拉尼不喜欢不温柔的人,因为那个女孩很温柔。

    他没有过多解释地开始对她们温柔,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他咒骂前身,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妻女下手?

    妻子一开始是愈加惊恐,因为往日的时候,温柔代表着更加的暴力,前身喜欢这种摧残温馨的方式,似乎是热爱着将美好一点点撕碎烧尽的残酷感觉。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逐渐相信,她的男人,真的变了。

    格拉尼是血族的清理员,每天都要清理数万平的城堡,几乎是没有休息时间的,但好在城堡很干净也没有太多的麻烦。

    晚上他入睡之后,在另一个世界,辛勤工作,赚钱养家。

    生活很充实,没有文凭的他可以在工地做最累的活,干最多的事,挣最多的钱。

    他喜欢这种沐浴在阳光里的感觉。

    他信仰主。

    他的妻子不说是非常爱他,但也少了许多芥蒂。

    格拉尼却一点都不爱她,他只是在履行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尽管他不爱她。

    这样的日子在某一天终结了。

    当他在某一天醒来后,清理了血族的城堡,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了。

    那个世界成了真正的梦。

    他不顾危险,在城堡的马厩里向主祈祷——这是被禁止的行为,血族只能信仰始祖。

    他没有接受到主的回应,一切都成了虚幻。

    格拉尼怔住了,好久才叹出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只是和以前一样。

    只是和以前一样。

    他还是那样地清理血族的城堡,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辛勤的工作,只是这一次没了梦中拥抱美好的权利。

    某一天他在擦拭一个花瓶的时候,隐约在耳边听到声音。

    他四处望去,没有人。

    他以为是错觉,于是低头继续擦拭那瓶绢花细纹银边花瓶。

    但这一次,却是清晰听见了。

    “格拉尼。”

    他的心跳停了半瞬,眉头立马抽搐起来,眼前瞪得浑圆。

    他欢喜地嘴唇颤抖,双脚发软,在勉强将花瓶放回原位后,他软软地跪了下来。

    “主,我的主,是你吗?”

    “是我。”

    “您没有抛弃我,太好了。”

    “我们从未抛弃你。”

    “那这次……”

    “我们这次找你,是有事。”

    格拉尼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堵了回去,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过程,阻挠了主的发言。

    于是他低声下气的问:“是什么?”

    那边立即投影过来一个图像。

    是一个女孩。

    有点眼熟。

    “她叫赛琳娜,是一个克兰女孩。”

    格拉尼的心一下子炸了。

    无数种可能在他的大脑中酝酿,他所信仰的神,要对他的天使做些什么?

    主为什么会认识她,哦,也是的,主是全知全能的,比起那几位野神,主不知道有多么伟大!

    主会让我干什么呢?

    从一开始,主就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我原以为是主的仁慈与善良,现在一想,可能是因为时候未到吧。

    命运中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现在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他的人生并不复杂,所以,不论主的要求是什么,他都没有太多拒绝的理由。

    “您说吧,主,我听着呢。”

    “在三天后的贵族舞会上,去偷一样东西。它是一柄红色的小旗子,体积不大,但很显眼。血族一直将它作如此伪装,以为这样的边缘化,不保护化能够蒙蔽我们的眼睛,可笑的是——他们真的做到了。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解掉他们的诡计。”

    “格拉尼,我们需要你,去将它偷出来,交给赛琳娜。”

    格拉尼本以为主说完了,但主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陷入了紧急情况,无法正常带出,那就吃掉那个旗子。只不过那样,就需要你死在赛琳娜的眼前了。记住,别问为什么。要么你活着将旗子带给赛琳娜,要么你死在赛琳娜的面前。”

    格拉尼沉默无语,许久才点头说道:“好的,我的主。”

    主也在伤害我的天使,但万幸的是,主没有直接伤害。

    格拉尼能推测出那个旗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真的交给了赛琳娜,那就是匹夫有责,怀璧有罪了。

    但格拉尼真的不能拒绝主。

    他撇下了这些多余的想法,抓住机会向主问道:“我的主,梦中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这次轮到那边沉默了,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呼……”

    格拉尼第一次听见主叹气。

    “格拉尼,是真的,那里是我的世界。”

    “不要想那么多了,去完成我们给你的唯一的任务,死后,你能够升入天堂。”

    主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再没了音讯,不论格拉尼怎么试探呼喊,也没有回复。

    “三天后……血族舞会。”

    这个舞会格拉尼知道,但他被他的主人安排在城堡清理——也可能是忘了他的存在,所以干脆没有安排。

    看来他得偷偷去了。

    但是他见识过血族一些强大者的力量,很可能会被直接戳穿伪装或是看透意图。

    ……

    格拉尼永远地失去了听力。

    【死寂】本身并不会夺取人的听力。

    实际上,【死寂】的绝对静音功能,不论是程度还是范围都是可以控制的,甚至还可以使指定目标范围内静音,远程释放。

    但格拉尼不可能做到了。

    他的体内,融合了两个超凡,而他只是单回路生命体。

    况且这是最好的情况了,他只是半疯,没有全疯,脑子里还记得赛琳娜,还有他的主。

    他没法控制体内超凡的力量,自然是连第十位格推门境都比不上。

    血族本想切断空间,但并不管用。

    尽管他们立刻就封锁了所有维度的空间,并及时杀死了格拉尼,但他还是逃走了。

    他的尸体上并没有超凡因子析出,这就意味着一件事。

    他是魔女的人,他是所有生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