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南陆女人的手段
后来有好几天,绻涟的梦里,都是那片火海。然而她又无法睡醒,身边空无一人,她的噩梦,只能到达最深处时,让她魂归。 一直到这一日晚上,她在103街道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我看到门是虚掩着的,就进来坐了。可能有些冒昧,希望你可以见谅。”涂晴从沙发上站起来,绸缎的披风在她的臂弯处躺着,她优雅的长裙显得她更加高贵。 “我不在的时候不锁门。”绻涟挑了挑眉,就来到涂晴身边:“没什么冒昧的,这不是我的房子。”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涂晴抿了抿嘴唇,继续说:“上一次见面时闹得很不愉快,或许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绻涟对涂晴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惊讶,之前那个没教养的丫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这两年我……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我当初不该说那样幼稚的话。” “那你今天来,是想说什么的?”绻涟皱起眉,她并不喜欢别人一直提起过去的事。 涂晴拉着绻涟坐下,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从周尘那里听说了一些事,他现在很痛苦,已经很久了,我知道他为什么痛苦。” “因为什么?”绻涟冷笑了一声:“因为他的无能吗?” “不……”涂晴果断的摇头:“他一直都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为迩周做了很多事。” “有什么意义呢?我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他不要逞英雄,没人会记得他。” “可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那现在呢?” 涂晴看着反问自己的绻涟,叹息着低下头:“我是从明人漫那里回来的,我已经磨了他很久,他终于松下口,愿意让我拜他为师。我是为了救周期,也是为了周尘。 他如今很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在哪里,我只能尽力帮他,帮他找到更多可以帮助他的人,比如说周期,我得让他活下去。”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绻涟狐疑的看着涂晴。 “周尘从没有忘记你,他把你放在梦里,噩梦惊醒时都好像是在追你。不过我知道,如果只是他无法忘记你,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不是吗?”涂晴抬起头,注视着绻涟逐渐黯淡的目光:“你也没有忘记他,这才是让他最痛苦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绻涟的泪水忽然充满了眼眶,她愤怒的站起身,朝着涂晴破骂:“你这个坏女人,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忘记那个混蛋吧?!” “我求求你放下他,放过他也放过自己……”涂晴也崩溃的落下了眼泪:“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老天爷……他每天都做着失去你的梦,你就让他以为是你抛弃他了吧,他每天都在自责,每天都在怀念,我希望我的丈夫振作起来……” “我算什么?”绻涟抓住涂晴的肩膀:“我不是我让他娶你的,不是我让他变成混蛋的!你为什么不去质问他?” “我并没有委屈,哪怕守着他的空壳我也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他还能是过去的周尘,我想让他少一些负罪感,少一些伤痛。” “他已经不会变成过去的周尘了,那些负罪感,是他背叛我应得的,你最好快点滚出这里,不然你那天杀的红果酒腌过嗓子会把,这几条街的疯狗引过来,它们会把你的舌头扯下来!” 绻涟将涂晴轰出了屋子,她则失控的坐在门后掩面大哭。 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要去忘掉周尘。 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面临涂晴,就在涂晴无法再承受周尘的时候。 就像米娜无法承受周尘一样。只是米娜选择了背叛,涂晴选择了毫无保留的追随。 而她绻涟又算什么?她现在要把心里的周尘扔到九霄云外去,到这一刻绻涟就会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只能像具行尸走rou一般,飘荡在迩周的街道上。 涂晴擦了眼泪,悲痛的走在没有人影的街上,她有一段日子没有这样放空过了,在她身边的周尘是温暖的,可她清楚周尘的心是那样的痛苦,如此,她看到的周尘也不温暖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缝补他。 迩周是一座无比寂寞的春城,这里的春天也只刚刚到达一个月,人们就开始辛苦的劳作了起来。 而远在南陆的春天,却已经到来了很久了。 不过盛德的军队依旧没有启程。 因为乌氏的军队,反对盛德登位的合理性,且一直对乌氏家主灭门之事存有芥蒂,因此不愿贡献兵力给最大的嫌疑人盛德。 于是乌氏军队联合起来了丧子的太后,逼迫南陆军统帅风宴,让其倒戈向了太后,指认在西南部接勒沃时,勒沃死在了盛德手中。 风宴的确知道这件事,他同盛德去迎接勒沃时,勒沃就死在盛德的营帐中,当时的营帐里只有勒沃、盛德、丽莎三个人。 如果让盛德下台,他能和太后同一阵营,说不定今后的南陆,还能有他一半。 于是他们站在了一起,以叛国罪判处了盛德和丽莎,因为还牵扯着卡伦其他势力,还有鲁奇家,太后选择了将他们软禁在了王宫中,至此,南陆开启了新局面——太后当政。 “真是可笑。”凯特看着从南陆传来的信纸,不由得笑出声来:“风情堡有小夫人,南陆有乌太后。” “她是个狠角色,当初南陆几大家族合力屠她弟弟满门,她都不带眨眼的,如今却要鲤鱼翻身。”涂戈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明人倦,见他不苟言笑,自己也发现有些不合时宜,赶紧收住了笑意。 “南陆多出这种女人。”凯特将信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但我没有见过太后当权的,荒谬至极。”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艾米娅,其实凯特一直都知道,艾米娅就是太后的眼线,谁知道太后,会不会也牝鸡司晨呢? 凯特随手拿起了那张信纸,放在了艾米娅手心:“我在帝城岛街头,曾看到有人吃纸,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一般传信的密探都是这样处理信息的。你和太后是如何传递的?” 听到凯特的话,艾米娅立刻跪了下来。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处理的,是吃了,还是塞在哪里。” 艾米娅抬头看着凯特,她屈辱的目光恨不得把正眯着眼,戏谑自己的凯特给挖两个血窟窿,但她却做不了这样的事。 艾米娅看着手心的信纸,最后选择将其握成一团,放进嘴中,一点一点的嚼着咽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像不像是在嚼我的骨头?”凯特耐人寻味的笑着,看艾米娅痛苦的将信纸咽进肚里。 明人倦冷眼望着凯特,他很清楚,凯特很自信,自信到他以为自己不会被死灰复燃的势力给推翻,可他面前是艾米娅啊,一个世代辈出武神的家族后生。
她恐怕会把这屈辱,记在自己的骨头上。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的决绝,狠辣,坚韧。 但丽莎又和这些女人不同。 被软禁的日子里,丽莎似乎比盛德还要坐不住,每天都在盘算着,如何让自己真正当上王后。 原本的她,和王后的位置就只有一步之遥。丽莎心中惆怅,而消颓的盛德却只知道喝酒,每天醉醺醺的不成样子。 她无奈的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旁边站着的侍卫长,这男人长得十分俊朗,身材魁梧伟岸,甚至要比盛德还要英气几分。 “为什么我的命那么苦。”丽莎落着泪,婀娜的身体像是一片叶子一样,轻落在石阶上。 “为什么我就要认命呢?” 丽莎每天都在对这个男人抱怨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兄弟,说她这些年是多么的孤苦伶仃,落魄之时,一个宫娥也能欺负她。 “可您还是南陆的王妃。” 终于这一天,侍卫长说话了。 “王妃又如何?”丽莎站起身,来到侍卫长身前,缠绵低迷的眼神,就对着这个年轻的男人:“我不能爱自己爱的人,不能做自己做的事。” 是个男人,都无法经受丽莎的诱惑,她是个看上去千娇百媚的女郎,没人能知道她的心是什么毒药做的,但绝对野性十足。 最后,这个叫麦瑞特的男人,拜倒在了丽莎的琉璃裙摆之下。 丽莎告诉了麦瑞特自己的计划,她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夺回来。 “你要起义?”麦瑞特搂着怀里的丽莎,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就见丽莎把脖子上挂着的一把钥匙递给了麦瑞特,告诉他让他转交给自己的弟弟,查理会知道怎么做。 然而王宫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每天都醉醺醺的昏天黑地的盛德,所有人都知道丽莎和麦瑞特有一腿。 因此,各家族的眼线也格外注意麦瑞特的动向,最后麦瑞特在前往鲁奇庄园的路上被杀,兵符还是落在了风家手中。 得知风家如今甚至有了一半鲁奇氏的兵符时,太后心中无比的不安,她令乌氏军队,再次暗中退回了雪堡,保存实力,不可被其他几大家族围困在雁塔,到时候只能等死。 南陆的风云瞬息万变,整个权力导向几乎每天都在更替,但不变的是,如今执政者是太后,她还在王座上稳坐,但要一直坐下去,就必须有制衡几个家族的办法,他们好比虎视眈眈的禽兽,每日都在盯着太后,盯着雪堡,盯着王位,此刻太后坐以待毙,就等于等死。 而王室的丑闻,太后也必须遏制,卡伦氏依然是南陆九代的王,如若传向整个斯伯捷大陆,恐怕南陆再无威信可言。 于是,有那么几天,王宫的地板,几乎都是用血水拖的。 凯特说的没错,南陆不缺心狠手辣的女人,乌太后不仅对自己弟弟一家的死毫无动摇,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杀了所有王宫的下人,在仲春之时,迎接新一批宫人的到来。 仲春本应该是希望的味道,可似乎总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走在去往地下城的周尘,还能闻见涂晴和明人漫在万晴宫殿给周期做手术时的味道,那样的刺鼻,令人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