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金银袍与俘虏
当勒沃抵达了迩周之后,就在休整的几天内迅速集结了他从南陆带来的军队,并选择用乌鸦来传递自己向南陆需传的消息。 因为他也知道,信鸦要比大雁快一些。 “我的军队需要赶在隆冬前进入赛温布河流域,因此我不会在迩周继续耽搁时间。”勒沃一边从郡城宫殿主殿离开,一边朝自己的马匹走去。 “但是您确定要从南陆调兵吗?”乌杰希有些担忧。 勒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了马之后,道:“至少我现在在东陆,我可以分的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您要跟随军队直接进入赛温布河流域?” “我还没那么傻,我要去均天城等待与大部队汇合。” “您知道皇帝与太后会对帝城岛的南陆人实行暴政吗?”乌杰希上了马之后,扭头看着依旧在眺望远方的勒沃。 勒沃耸了耸肩,笑道:“我不在乎。这其中的利益是我应得的,也是那些跑到皇帝鞋边的人应得的。人们有权利知道他们所爱戴的皇帝和太后的真实面目。” 从迩周离开的南陆军队仅有一千人,他们从乘风码头渡船进入东陆内陆,向南去的话,面临的第一个城市,并不是凡尘城,而是海洋贸易发达的繁华城市,铎城。这里是皇帝年轻的叔叔,斯伯捷凯特的封地。 这里的城镇面积并不是很大,却繁华夺目,落尽荣盛。 起起落落各式各样干净又高级的楼房,从城门区到城中心都有点亮的灯柱,这在东陆,除了迩周几乎没有哪个城市可以做到。 因为灯柱由人力供给,每日规定时间需要协查兵和社务司司佣进行点亮悬挂的路灯,这是极大的消耗。 “这里竟然到处都明晃晃的,我的老天爷。” 尽管马克心里也充满了惊叹,但还是紧紧的扯着秦蓝思的衣领,警告他不要耍花招。 “袍子狗,你一路上说这句话已经超过一千遍了。” “那说明是我警告你的次数,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马克拉着秦蓝思进入了码头的旅店,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铎城,进入城外的山林。 “给我一间房间。” 如愿拿到钥匙的马克带着秦蓝思迅速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去。逗留越久,就会惹到越多的麻烦。 “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不好熬,陆上的路比海路更难走。”马克一边解掉身上的铠甲,一边摸了摸他缝在衣服内侧的信件,然后对被锁在壁橱旁的秦蓝思说话。 “是吗?我是内陆人,其实海路对我来说更危险。” “可海上有我们共同的敌人。”马克瞪着秦蓝思:“任何人都怕西陆海贼,包括西陆人,他们没有母族的良知。” “所以说,接下来要走多久的陆路?” “大概一个月。”马克说的不太自信,因为他也不知道,从铎城到鹰决城,究竟有多远。 只知道在地图上,至少有他手掌那么长的距离。 “你没有来过内陆对吗?”秦蓝思在一上东陆内陆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 “对。”马克没有隐晦这件事。他压根没有出过帝城岛,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岗位,去执行命令。 “真有意思,皇帝竟然会派你来?” “因为我的剑术是整个帝城岛最好的,帝城岛的问剑,集结整个东陆的奇才,而我是第一。”马克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冲着眼前这个大胡子熊一样的男人。 “为什么不用火铳?” “骑士只用剑。”马克皱了皱眉,眼里飘走一丝鄙夷之色。 “很好。”秦蓝思应声后,没有再说什么。 但马克却开始说:“你姓秦,克飞亚里的贵族,为什么来帝城岛送死?” “为了更多人活着。为了我的陛下。” “克飞亚国王不是陛下。”马克摇了摇头,仰面躺倒在床上,说:“大陆姓斯伯捷,斯伯捷大陆的皇帝,只姓斯伯捷。” “真是个袍子狗,蛇蝎太后和虚伪皇帝的走狗。” “嘴巴放干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东陆,还没到你的黑蝇窝!”马克亮了亮床边自己的剑,警告让秦蓝思闭嘴。 秦蓝思也识相的没有继续找话说。他望着窗外明亮的窗口,这是进入一望无际的森林急流杳无人烟处之前,最后一个躺在房间里睡觉的夜晚。 当然,他不是在惋惜柔软的床铺,而是逃跑的机会。 进入森林后面临的危险就不仅仅是这个金银袍的宝剑了,黑夜与野兽,恶魔和传说或许更让人胆寒。 而这个夜晚,他或许能有一线时机,逃入湍急的人潮。 等到床铺上传来了平和舒缓的呼吸声时,秦蓝思却从噩梦之中惊醒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铐,又看向紧闭的窗户。 这是唯一的机会。 秦蓝思不敢抬脚走路,因为脚镣的铁锁链会动出声响,于是只能摩擦向前。 悄无声息的移动十分顺利,他很快就走到了窗口。 可当他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时,颈间的一股凉意瞬间冰冻住了他的四肢。 “你跑不掉的。” 秦蓝思扭过头,望着马克那双澄蓝的眼睛:“你家有西陆人吗?” “没有。” “东陆人有这么清澈的蓝瞳,十分珍贵,或许你远在西陆的亲生母亲,给母牛挤奶时尤其想知道你眼睛的颜色。”秦蓝思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将两只脚移动到了窗外。 “再动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我是俘虏,你是袍子狗,你必须遵从,皇帝的命令。”说完,秦蓝思就直接跳了出去,正好落在旅店后面的马厩顶上。 马克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紧跟着已经跑出后门的秦蓝思,追进了街道内部。 二人在月光下的石板街道间不断的穿梭,马克的眼睛时刻不敢离开秦蓝思,他这些日子故意不给秦蓝思足够的口粮和淡水,就是为了在他逃跑时,体力无法支撑。然而秦蓝思依旧可以一直快速奔跑几个街道。 一直到了一处高大且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后墙时,马克从另外一条路抄到了秦蓝思的前方,并躲在拐角处,等到秦蓝思一接近这里,马克迅速现身,长剑再次架到了秦蓝思的喉咙处。 “不要浪费体力,我不会杀你,但……”马克低眼看了秦蓝思一眼,果断收剑朝秦蓝思的腿上剌了一刀:“不要叫痛,这刀只有半指深,它疼但不会冒多少血,你不会死,也不会发炎发烧。” 马克没有在乎秦蓝思一直恶狠狠的蹬自己的眼睛,而是被这幢建筑物内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屋内架满了兵器,还有许多光着膀子的男人在抬送兵器与组装兵器,旁边还有几个穿白袍子的监工。 马克没有说话,但是为何这么晚了,城兵还在这里忙着做这些?但是马克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监工大嚷着,如果黎明前达不到标,就要那些苦力好看。 “这不像是正常的兵器署,不然为什么不在白天干活?”秦蓝思笑了笑,看向马克。
马克没有接话,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推测。 凯特不是个老实人,或者说,他作为先帝的兄弟,对皇帝的宝座,不可能没有觊觎之心。 “我们该走了。” “你应该先给皇帝送信。” “给皇帝送信?” 从马克还有秦蓝思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马克心知不妙,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回头。 就看到一个穿着银袍的男人,带着两个白袍男人,正蔑视的望着自己。 “两位是什么人?” 马克看了一眼秦蓝思,道:“帝城岛的护卫,送囚犯到流放地。” “什么罪名?”银袍慢慢靠近两人。 “过失杀人。”马克攥紧了剑柄,紧盯着男人的移步。 “流放地在哪?” “城外河间森林。” “帝城岛的……”银袍紧盯着马克的眼睛:“金银袍……护卫……”不知道为什么,银袍的眼睛移动到马克的长剑上时,神色开始凝重起来,接着,他拔出剑来,架到了秦蓝思的脖子上:“这不是囚犯,囚犯用不到金银袍护送。或许……你应该见一见城主。” 周尘在望塔大街与绻涟还有乌思宁辞别后,就往万晴宫殿去了。 夜色已经蒙上了他的头顶,下马时他正好看到从门内走出来迎接自己的米娜。 看米娜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些什么。 周尘直径来到议事厅,这里没有掌灯,月光下,只有周译添和周翎在前方坐着。 “父亲,姑姑。”周尘朝两个人低头行礼后,站在窗前的月色下,整张脸都被黑暗的阴影所笼罩着。 “你去了018街道。” 周译添的声音低沉至令周尘以为是从地下传来的。 “对。” “你去那里干嘛?”周翎抬头看周尘,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去查一些事情。” “查什么事?”周译添也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那一圈围绕在周尘轮廓上的月华。 “漆冥央的死。” “你疯了!”周翎瞬间就叫了出来。她的愤怒和不安过于明显,以至于让周译添也惊愕的望向她:“苍启月,带持府休息去。” 苍启月在门外应声,然后走过来。 “窥探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会被反噬的。”周翎一边被苍启月拉出去,一边恼火的训斥周尘。 周尘望着一反常态的周翎,一直到她消失在眼前。 “你在查漆冥央的死因?” “对。因为我知道了凶手。”周尘看向周译添。 “所以呢?” 望着周译添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周尘皱起眉头:“父亲,你杀了人。” “我活了近三百年,总归是杀过人的。”周译添抬起眼睛,接着说:“我的身不由己,也跟了我三百年。” “什么身不由己?” “你不会明白。” “到底之前发生过什么?”周尘紧紧逼问周译添。 “你为什么总在纠结过去的事?” “因为漆冥南丞时刻要咬死云山家族,他还想让迩周大乱,因为他的母亲的死。” “你太天真了。”周译添站起身,直视着周尘:“他要的,远远不止为他母亲报仇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