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曜镯长歌在线阅读 - 第六十四回 其思含冤遭赐死 明岳求情陷囹圄

第六十四回 其思含冤遭赐死 明岳求情陷囹圄

    深秋夜寒,冷雨溅面。今年的深秋,与往年似有不同。凝露成霜、大雨纷飞,街上人行色匆匆,一阵风雨飘过,众人不忍裹紧里衣,直打哆嗦。都邑商肆八大街冷冷清清,粮油店的掌柜缩成一团,趁着夜色渐暗,早早打烊。只有少部分闲散商贩蜷缩在街角处,依旧守着他那顶支棱全家开销的摊档。

    明岳、子懿退朝归府已是申时三刻。尉府小厮见老爷少爷急匆匆而归,纷纷作揖叩首,却见两人神色凝重,心事重重,似有别扭。管家、小厮面面相觑,不敢置喙。

    果不其然,父子二人行至内堂,便压抑不住胸中情绪,肆意宣泄。

    “爹!关伯伯身陷囹圄,您为何见死不救?”子懿生闷气,涨红了脸。

    “大王性情多变,阴晴不定。你关伯伯触了逆鳞,被关起来也是在所难免!”明岳压抑胸中愤懑,回曰。

    子懿不解,质问道:“儿臣的确不懂大王之脾性!前有东洛施威,后有晋国阻挠,大王不也一一举国之力而反击之,何其助长士气!现如今,区区一胡国公,他怎么就怕了呢?”

    “放肆!跪下!”明岳气急之下,怒斥子懿,罚之。

    子懿跪,直言不讳,质曰:“儿臣以为,胡国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若我国继续放任自流,唯唯诺诺,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最终受苦的,不还是郑国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吗?”

    明岳下坐,小厮急忙奉茶伺候,明岳抓起一杯茶便一股脑灌下,不禁慨叹,对曰:“哎......你关伯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事到如今,有些事,也应该告诉你了!”明岳顿了顿,续曰:“前几日,张力的尸首被发现吊死在西虢镇郊外十里一处密林,令史验之,乃死后被吊,并不是村民口中的自缢!”

    听罢,子懿讶异,怒,喃喃自语:“可恶......”

    “种种迹象表明,有人一直盯着我们的一言一行!你关伯伯那夜酒醉,却也清醒,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被不知从哪里伸来的手,一把拉下水......”明岳痛苦哽咽。

    子懿低头难过,连连惋惜:“关伯伯......”忽而抬头,追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吗?”

    明岳续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囚生门行事诡秘,阴险狠毒,说不定今日朝中之事,也是他们挑起的......”

    崇风归,见少爷跪坐,纳闷,作揖禀曰:“大人!”

    明岳收拾心情,扶子懿起,对问崇风:“何事?”

    崇风由怀中掏出古铜色纹路腰牌,低头,双手递呈,明岳见之,更叫心痛,“这不是良予的腰牌?你从何处得来的?”

    崇风续禀:“回大人,那夜属下送关大人回房时,关大人嘱咐再三,要属下亲自将此物交到大人手中!”明岳起,接过关家腰牌,握紧了,更叫不舍了。

    都邑狱中,寒风侵袭,却不能浇灭其思一颗赤诚爱国之心。他吩咐狱卒取来纸笔,坦然写下诗文,诗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关大人!馒头趁热吃罢!”一狱卒送饭行至牢门前,看其思双眼未合、神色憔悴,不忍规劝对曰。其思抬头看,是一年轻人、质朴纯真,于是乎心领神会、心怀感激,回曰:“谢谢你,小伙子!”

    “大人!前几年你曾帮过我父亲免于地痞重税、顺利经营,小的帮你也是应该的!你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小的定当竭尽全力!”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明白,大难临头,为何关大人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看着关大人的憔悴,小伙子不忍怜惜,诺。

    其思摇摇头,回曰:“不必了,谢谢你,小伙子!老夫深信,公道自在人心!老夫很快,便会从这大牢走出去的!”

    “你怕是等不到了,关大人!”不料,公子吕、祁鄢二人领谕旨下内牢,得意对曰。

    其思不懈,哼唧一声,怒目而视,斥曰:“是你们......虢镇城之祸,是不是你们直接授意的?让一个晚辈动手干尽龌龊之事,你们还配为人师为父?”

    公子吕得意洋洋,毫不在意,讪笑回曰:“若是关大人还能或者走出去,再说风凉话也不迟!”

    “什么意思?”其思追问。

    “关其思、黄卯、蒋钰之、梁佑庭听旨!”公子吕举谕旨,宣曰:“关其思、黄卯、蒋钰之、梁佑庭在位期间,并无恪守‘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之责,与吾王吾国之有二心,罪大恶极,其罪可诛!故罢关其思、黄卯、蒋钰之、梁佑庭大夫之职,判大辟,择日行刑,暴尸枭示,以儆效尤!”

    “冤枉啊!大王!冤枉啊!......”话落,便听到内牢一阵痛苦叫冤,只有其思不可置信,恍惚失神。他无法接受,连连摇头,却见公子吕、祁鄢二人嘚瑟背影,他终于忍不住,扑向牢门,大喊道:“不可能!大王不可能这般待我!一定是你们的阴谋诡计!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年轻狱卒最怕听到这些歇斯底里的含冤声,他默默低头,碎碎步走,继续给其他犯人逐个分送吃食。他偷偷回头,瞥见关大人已渐渐气弱、倚栏而坐,更教他难过。于是乎,他鼓起勇气,又再一次小声对曰:“关大人!你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其思通红眼色,含泪执笔......

    戌时二刻,闻到门外咚咚敲门声,官府管家开门察之,不见人影,却见门槛有一信笺,信曰:“宣儿亲启”。

    “老爷的字......他的信怎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奇怪!”管家意识不对,赶紧上禀,“莫非老爷出事了?坏了!”

    “小姐!小姐!”瑾萱在厢房内正对镜梳妆,闻到外头管家急促的呼唤,疑而问:“管家,何事慌张?”

    “小姐!这是老爷的信!”管家作揖相递,瑾萱不解,暗自嘀咕,他怎么会给我写信?于是乎,便追问道:“此信你从何处得来?”

    “方才有人敲门,小的推门不见人,却见此信!”管家急,劝曰:“小姐,定是老爷有什么要紧事,您还是赶紧看看吧!”

    瑾萱不慌不忙,展信阅之,书曰:

    宣儿,爹一生,问心不愧,唯独愧对于你。忆吾辈年少时,心忧家国天下,常伴君王之侧,却独独冷落吾妻。念你娘夜夜湿襟,久养顽疾,痛苦离世,爹悔恨当初,夜夜难过忏悔。萱儿内心敏感,嗔怪记恨,爹不予怪罪,但求萱儿原谅。如今爹遭jian佞诬陷入狱,恐无力回天,故爹已将古铜腰牌私托洵直兄,他会替爹照顾你,视你如己出。萱儿切记,好好活着!勿复仇、勿记恨,爹含泪绝笔!

    瑾萱深吸一气,故作镇定,遣曰:“天寒,爹咳嗽得厉害,你速速去煎个药罢!”

    管家半信半疑,作揖告退。瑾萱不可置信,虽说这的确是他的笔迹。瑾萱深吸一气,忆起过往种种,让她不住沉思。平日里,父亲总是借各种机会关心她,给她挑她喜欢的江南绸缎,给她做她爱吃的都邑点心。尽管她总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但父亲仍旧坚持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会给她写过半封信,说说心里话。

    夜色渐寒,瑾萱披棉袍,提药壶,领丫鬟小巧,急匆匆登上马车,偷偷赶往尉府。

    马车踏踏至尉府已是戌时三刻,管家丁叔急忙报信:“老爷!关府小姐有要紧事求见!”明岳生疑,宣:“快请!”

    “小女关瑾萱见过尉大人!”瑾萱恭敬作揖候安。

    “世侄女免礼请起!丁叔,赐座沏茶!”明岳吩咐道。

    瑾萱憔悴泛白,神色凝重,从袖间取出信笺一封,闻道:“尉伯伯,请看!”明岳接过信笺,瑾萱续曰:“这是一个时辰前家丁在府门口捡到的一封信,字迹与家父很是相近,可其中内容,小女无法辨别真伪,恳请尉伯伯替小女做主,找到家父!”话落,瑾萱复又深深作揖叩首。

    明岳见信封字,确定:“这的确是良宇兄的字迹”,他复又展信,细细阅之,急慌震怒、拍案而起,“什么?岂有此理!......世侄女莫要着急,此事待尉伯伯查证清楚再说!夜已深,世侄女若不嫌弃,留宿一晚罢!”明岳回头吩咐管家,“丁叔!”

    “是!老爷!”丁叔意会,“关小姐!请!”瑾萱拜谢明岳,碎碎步随丁叔离开内堂。

    明岳再吩咐道:“崇风!备车!随我去一趟刑部司!”

    翌日早朝,有关关其思、黄卯、蒋钰之、梁佑庭四位大人秘密判决的消息纷纷传开,朝中大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的抱打不平,有的默不作声,有的事不关己。见武公上殿,众臣纷纷下跪朝拜,“大王万寿无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武公睡眼惺忪、哈欠连连。

    明岳急匆匆作揖而出,禀曰:“大王!臣有事启奏!”明岳抚裙下跪,诚挚款款,规劝对曰:“臣尉明岳,恳请大王收回成命!”话落,再拜叩首。

    武公假装不懂,追问道:“到底何事?尉爱卿起来说话!”

    “大王!关大人与其余三人,赤诚忠心,天地可鉴,他们绝没有做任何叛国弃主之事啊!臣以为,他们虽有罪过,但罪不至死!臣恳请大王收回成命!放他们一条生路......”话落,明岳哽咽沁泪。

    武公生气,咳嗽连连,口吐鲜血。徐公公急,怒斥命令:“大胆狂徒!殿上出言不逊!来人!将他带下去!快传御医!退朝......”

    “爹!”子懿欲阻,见明岳使眼拒绝,他唯有握紧拳头,强忍心头气。

    爹!儿臣定会想方设法救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