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凌懿赴约沁水阁 段阏聚首华商宴
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三月桃花映面红,莺燕归来时,人比花儿娇。子懿听闻新任洧水商贾副主事顾江将于近日在双洎河子码头附近最大的沁水阁宴请来自洧水的各方商贾,新官上任,以示友好。因慕容凌月掌溱水果蔬买卖,又兼顾洧水素绢营生,遂位列一席,即当赴约。想起已故的宇文珞樱,筹算子唯恐从中有诈,于是乎千叮万嘱务必谨慎小心。本想几人同去,好有个照应,不巧赶上三地之华商宴,筹算子亦需赴宴,遂自个分头行事。子懿为护凌月周全,以卫国绢绸商之名,一同前去。 今夜凌月着一身浅蓝鸢尾素娟,淡雅玲珑,俨然天仙下凡。子懿不禁多看几眼。凌月扑哧掩面而笑。快马轻车月下时,此处无声胜有声。子懿不禁疑惑,“凌月姑娘,慕容府和尉府确是朋辈之谊吗?”凌月依旧灼灼含情、微笑以待,“子懿,这话着实让人生分了。如若不信,大可修书一封,请教尉伯父。”子懿语塞,顿时自觉无礼,连连作揖致歉,“非也。是子懿无礼在先,请凌月姑娘见谅!”凌月摇摇头,对曰:“子懿,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你只需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永不离弃!”面对如此温婉清丽、蕙质兰心的神秘女子,着实惹人怜爱,子懿不觉心潮涌动、思绪万分。 少顷,小厮驻马停鞭,二人已至沁水阁门口。门外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洧水各大商贾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外商有来自卫国的绸庄庄主司徒铖、号称曹国“茶品之王”的姜子彦、鲁国的鲜生蜀总司浦松子等,各方之家,风姿尽显。 “陈国慕容凌月见过顾江大人!愿大人仕途青云平步!”凌月瞅见一人身着黑棕色私服,留着半把鬃须,笑脸相迎四方客,便料到此人即乃新任副主事顾江,于是乎与子懿主动向前,行礼。 “啊!原来是凌月小姐!素闻凌月小姐风姿绰约、倾国倾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顾江奉承之间,垂涎三尺。子懿看着只觉猥琐,一旁打岔,自报家门:“在下徐凌风,拜见顾大人。”顾江美梦被眼前小子搅扰,一脸尴尬,“哦?这位是?”“顾大人,这位乃卫国绢绸商贾徐凌风。”顾江疑惑,“哦?原是如此,二位快快请进!”顾江暗自偷瞄二人背影,寻思着这徐凌风为何如此生分?绢绸的商贾本大人皆数认识,独独这徐凌风未曾见过。不过今日甚是忙碌,也没空深究其中。 “凌风,方才你似不自在,莫非是醋意横生?”凌月这丫头怎么连我想什么都知道?真真心水明澈,什么也瞒不过她的双眸。面对凌月的逗趣,凌风只能害羞地承认,“明知故问,我就是看不惯他!” 众人已按席入座。顾江登台,放声道:“诸位不远千里来到郐国谋商的朋友们,今日乃在下荣升洧水商贾副主事之日,在下倍感荣幸,今日诸位需好饮百杯,不醉不归!愿天佑我朝物阜民丰!” “好!”众人高呼,鼓掌示好。宴席开场,编钟奏乐,舞姬徐徐上场献舞助兴。舞姬身姿轻盈,翩翩如彩蝶起舞,众人觥筹交错,热闹喧嚣。子懿无心歌舞,他时不时留意在座之人,只见顾江与身边一郐国人畅聊痛饮。子懿好奇,转头询问:“凌月,你可知顾江右手旁的是为何人?” 凌月忽而发现事有蹊跷,“那位是溱水的官盐司簿梁羽,乃昔日绢绸司簿贺满之友,今日为何在这?好生奇怪!” “莫不成是两人私相授受,暗中谋害了贺满?”子懿捧杯与凌月对饮,忽而一阵寒意来袭,子懿迅速回应对角视线,竟让他发现了角落中的物丰楼掌柜何胥。两人相互对视,目不转睛。子懿忆起筹算子的话,这何胥乃长孙陆明之人,需谨慎提防。而对方的凛冽眼神非同一般,暗藏杀气。子懿只觉不妙,径直抓着凌月的手,曰:“今晚似有异动,凌月,无论如何我都护你周全!”凌月投以感激之情,暗自窃喜。 一曲众仙醉,曼妙舞姬尽数退席。随即三舞姬登台,手握宝剑,作揖:“顾江大人,接下来将有我们仨为大家献上剑舞一曲,望诸位大人喜欢!”顾江大悦,点头应允,“那就开始吧!梁大人,这个舞好看至极!你可得细细欣赏!”身旁的梁羽已略泛醉意,”好!好!顾大人请!”连连打几声嗝。 奏乐起,只见三人举剑起舞,剑法娴熟,步伐轻柔,韵味媲美众仙醉。三人对舞举剑后三分天下,随后三人成行,旋剑起舞,又分三方。子懿看得仔细,只觉三人持剑有方,力道苍劲,更似习武中人。是时,一舞者主动朝前挥洒剑锋,挥舞几下便径直刺向顾江。顾江见状不妙,下意识向右躲避,高呼,“有刺客!梁羽救我!”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梁羽没有丝毫防备,竟被刺客刺中腹部,顿时流血不止,冉冉大喊。阁内顿生sao乱,何胥即刻拔剑而出,子懿见状亦出手相助,五人混战一时。何胥收拾两人,子懿生擒一人。待到子懿逼问舞谍之际,何胥后背捅刀,舞谍即刻身亡。 “何掌柜为何急于灭口?”子懿略有怒意,追问何胥。 “即为谍子,下场可想而知,留着必是后患!”两人互不相让,瞋目对视。 顾江一旁嚎啕,“来人啊!快请大夫!梁老弟,你撑住啊!”不一会儿,梁羽吐血,一命呜呼。顾江抱头痛哭,“梁老弟,是我连累了你啊!梁老弟!”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众人心有余悸,连连摇头,感慨世风日下。凌月拉着子懿的手,连连告退。何胥收剑,问顾江,“顾大人,别演了,都没了看官,还演什么!”顾江抹了眼泪,松了口气,埋怨道,“可怜了这三个美人儿,你怎么忍心下手啊!” “自他们加入囚生门,所要做的只有服从主子命令,我也是奉命行事!还有一事,顾江,你可知方才出手之人为何人?”何胥凛冽如风的眼神让顾江生畏。 “你这么看着我是为何?你说的可是卫国的绢绸商贾徐凌风?”顾江疑狐。 “哦?是吗?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顾江连连摇头。 “他可是二王子的知己好友,尉明岳之子尉子懿!”顾江闻之惊讶,瞪大眼眸。“啊?我……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何胥即刻拔剑横驾他的脖颈,吓得顾江下跪磕头,颤颤巍巍,“何大人饶命,何大人饶命啊!” “顾江,你可知这个洧水副主事,有大把人盼着?” “小的铭记于心,感谢何大人提携之恩!”顾江内心憋屈,威风一时,痛苦一世。他的这个副主事之位,怕是坐得摇摇晃晃的了。“如若下次再犯此等低级错误,届时直接领着你的脑袋去找门主吧。”何胥收剑,提步欲离,忽而回头,曰:“别忘了收拾你那破烂残局,找个可靠的令史,说剑刺而亡,打发刑部司。” 顾江连连爬起把余下的铊盐收入囊中。 华商宴开宴时辰与沁水阁的基本一致,不过没有这头的热闹非凡。长孙陆明最不喜哗众取宠,又迫于圣旨,惯例弄那么一出。筹算子携叔段同行,拜见长孙陆明后一同入席。刚下座,叔段顺着左手边一眼瞥见一副熟悉的面孔。尽管公孙阏一副蓝衣侍卫模样,但他左手举杯的习惯依旧。叔段顿生疑惑,子都为何在此处?本宫奉旨深入敌国暗探,莫非他同本宫一样?为何本宫先前未曾听闻公孙也来了?既然来了又为何不与本宫联络?此事疑点重重!片刻,叔段命一小厮将手中密信借承酒之时交予公孙,为不惹人生疑,叔段以酒后内逼为由,径登溷轩。 少顷,公孙阏亦借事离开坐席,来到叔段约定的溷轩外一处凉亭。子都瞅见一背影,朝前作揖,曰:“臣拜见二王子,王子万福金安!”叔段闻道转头,“子都公子别来无恙啊!”公孙阏自是不以为然,从来他便于尚武王子寤生更为亲近,这二王子虽然素无恩怨,也时常结伴同游,骑射吟诗,但也无过多好感,也就一般朋辈之谊。如今不期而遇,更添麻烦。
“子都,你且老实交代,你来此地有何目的?今儿又为何出现在长孙陆明身边?”叔段开门见山,言辞犀利。 公孙阏故作不知,对曰:“臣奉旨前来。” “奉了谁的旨?是我父王的还是郐国公的?难不成你也同本宫一样奉命暗探敌情?”叔段继续逼问。 公孙阏拳头紧握,呼吸相较急促,但想起长孙陆明的鞭尺之教,定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乎转脸微笑道:“二王子,切勿动怒!臣定是奉大王密旨前来助二王子一臂之力!” 叔段意会点头,然心中仍有太多不解,此事急需与子懿商量一二。话说叔段亦是赫赫有名的京城四少之俊美公子,与这不羁公子乃点头之交。公孙阏易怒性情,曾得罪不少下仕,名声好坏参半。素日亦无过多与叔段亲近,若不是大王子赏识,他亦不愿和此人共饮一席。 “千易老弟,你咋净手也要耗费如此之久?”筹算子关切道,“难不成这食物有问题?” 叔段尴尬地摆摆手,“非也非也!筹大哥,我打小体虚,不胜酒力,方才在门外醒酒去了!”筹算子拍拍叔段的后背,并命一酒厮取醒酒汤。“千易老弟,记着喝醒酒汤,为兄也要净手,你在这里等为兄,切莫随处走动!”叔段点点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段顿生感激。大概真正的朋辈之谊,除了子懿以外,就要数筹算子了。 筹算子料理完后,正准备往回走,不料被一身影撞到。此人行色匆匆,手持长剑。“哎呀!”筹算子倒地呻吟。此人无动于衷,径直离开。什么人啊!如此无礼!筹算子整理一番,起身,忽而想起方才碰着他的人不正是物丰楼的掌柜何胥吗?筹算子觉着事有蹊跷,这魑魅魍魉算是齐了,老子就要看看你们如此搅动风云!筹算子动身偷偷跟随。 园榭竹林间,放眼望去,二人映入筹算子的眼中。与何胥背向对话的是一个蓝衣男子,头顶银冠,剑柄处垂一昆仑玉坠。“此人装束,像是御林都卫!”筹算子借着浓密的竹影窃耳偷听。 “尊主,饕餮有一事相报!”蓝衣男子点头示意,“报。” “今日在沁水阁,在下看到二王子身边的人!” “谁?”蓝衣人问。 “尉子懿!”蓝衣人沉默,无语。何胥焦急,作揖致歉,“属下无能,当初未能物丰楼内斩草除根,如今又跟丢了人!请尊主降罪!” 蓝衣人并没有仗势加罚,反而搀扶何胥,对曰:“若是好对付,他就不叫智谋公子了!” 筹算子听着惊讶万分,“物丰楼?莫非是千易和凌风?可尉子懿又是谁?”正值筹算子不解之时,丛林间悉悉碎碎,“谁!”蓝衣男子警惕张望,随后只见一只黑猫一跃而出,跑到蓝衣男子脚下撒娇,长喵一声。“原来是你啊,黑风,让我到处寻你!”男子抓起黑猫一顿安抚。筹算子吓一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筹算子隐隐觉着,迄今为止,他的两个好友,定是有什么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