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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争吵

    “离谱,荒唐。”

    一道声音娇嫩的女音冲破书房,将门外摆放的几盆月季都惊颤了,门口站着的衙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面不改色的守在门口,知道老三捧着一手瓜子,一脸看好戏的走过来,胳膊碰了碰早在门口等着的赵钦,怪笑道,“这又开始了?”

    赵钦看了眼老三眼里的戏谑,点点头。

    “我就知道。”老三嘴皮子灵活,捧着的瓜子三下五除二去了大半,“咱们这位林小姐向来胆大妄为,大人有这个表妹,有的受了。”

    门口的衙役看着老三脸上明晃晃的幸灾乐祸,皆是忍俊不禁,大家见惯了淡定沉稳的大人,巴不得瞧瞧大人变脸色的模样。

    书房内,徐青池穿着常衣,翻着这几日整理出来的案情,看都不看眼前的林夕,“林大小姐可否解释一下这话是何意?”

    “何意?”林夕指着上头淡定的男人,气呼呼的说道,“你说为什么抓弥途?”

    “这还需要理由?唯一一个出现在死者家中的嫌疑人,我不应该抓他?”

    徐青池纤长的指尖挑起页面,眼睛落在一处,眉头不由皱起,刚要继续看下去,结果被一张白皙的手压住,抬头就瞧林夕一脸不满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尸体上面被剔干净,被剔下来的rou至少有五十刀,弥途从进门到你进去,顶多一个刻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把李赵氏剔得连一点rou都没有呢?而且,这皮rou之上分离的痕迹落处准确,只有屠夫能做到,弥途是个和尚,哪能有这手法?”

    徐青池越听越不对劲,深深的盯着林夕,让本来理直气壮她,咽了咽口水,反问道,“干……干嘛?”

    “你怎么知道尸体上有屠夫的手法?又是怎么知道死者受了五十多刀。”

    面对徐青池的质问,不自在的林夕摸着脖子,忍不住退后一步道,“我就是……就是看了眼赵大哥送上来的报告。”

    “好大胆子,居然敢看仵作的验尸报告,擅自查看县衙公文,按律重打二十大板。”

    第一回瞧见徐青池如此严肃,林夕心里一阵发毛,故作镇定道,“你可别吓唬我,我顶多就是无意中瞧见,这不算犯法。”

    话是没说错,她的确是的“无意中”看到的,虽然是她逼着赵大哥翻开的,但这验尸报告始终没到她手中,这怎么算擅自查看?

    “哼!”徐青池见林夕看着淡定,眼睛却时不时偷瞄他,想来她心里也没底,只是冷声道,“这事我就饶你一回,不过,奉劝你一句,不要在插手这个和尚的事。”

    说到这个,本来还心虚的林夕顿时不乐意,“他是我朋友,我怎么能放任他不管,由着你冤枉?”

    “冤枉?”徐青池听了这话,气场变了变,合上手中的册子,对林夕说道,“不过见了几面你就把他当成好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见林夕一脸茫然,徐青池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身上的僧袍内层里头绣着普南二字,是京城普南寺的标记。十二年前,普南寺因为高祖后宫厌胜之术被灭,你怎么证明他不会借用普南寺的手段,让李赵氏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十二年前,普南寺出事时,徐青池不过八岁,当时因为当朝太子死在宫宴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当夜,大理寺全部人员出动彻查此事,本来以为有人是在饭菜中下毒谋害太子,直到半个月后,郑贵妃与五皇子纷纷暴毙后宫,郑国公一家被禁军灭门,普南寺被焚烧,佛教不得出现在本朝的律法颁布,京城各大世家才知道事情始末。

    后来,他从大理寺封存的案件报告中知道事情始末,郑家为了辅佐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借当时太子信佛一事,勾结普南寺住持,利用厌胜之术让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本打算借此,洗脱嫌疑,哪里知道,普南寺一个小僧侣贪财,居然答应城外一地主用同样的法子除去竞争对手。此案已从县丞转交大理寺,当时的大理寺卿发现两案极其相似,两案同查,才发现普南寺以及背后的郑国公。

    如今想来,孙译的案子与李赵氏的案子之中的蹊跷,不正同当年的案子多有相似吗?普南寺的幸存者刚出现,镇上就发生离奇命案,这实在让他不得不联想起来。

    “不对,你说的不过是十二年前的事,就算弥途是普南寺的幸存者,当年的他不过几岁,又经历过这件事,能记得多少?身为县丞,岂能先入为主?”

    “放肆,谁让你这般大胆居然敢教本官做事?本官……”

    “若是你按规矩办事,我就不会这般多嘴,你以为我想多管你?”

    徐青池还没发泄干净,倒是林夕噼里啪啦说了一句,直接摔门而出,看了眼外面围观的衙役,直接甩头趾高气昂转身就走。

    留着徐大人一口气上下咽不得,憋了半晌说不得一句话。

    外头的衙役见被摔的指向,互相推拿,没人敢上前,后来还是里头的徐青池冷着声喊道,“不是让人去找赵钦吗?怎么还没到,难不成得本官亲自去请?”

    “来了来了,大人。”门口的衙役一听立即回话,二话不说将往后退的赵钦直接推进书房。

    兄弟,这时候只能让你上前挡一阵。

    瞧着往日一副勾肩搭背好兄弟的衙门,像是送救命护般,把自己推进书房,赵钦心里只想吐槽一句,好兄弟真是狗。

    赵钦整理脸上残余的疼痛,一面愧色的上前,“大人,属下实在拦不住林小姐。”

    徐青池何尝不知这丫头的个性,林夕是琴姨盼了五年的长女,平日受尽宠爱,食肆里头的人都捧着她,索性她性子看似娇蛮,却颇有原则,绝不欺负老弱,这次会这般发脾气胡来,应当是弥途那个和尚的原因。

    徐青池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

    见徐大人如此头疼,赵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这世上能让他头疼的,唯有林小姐一人,衙役们最爱看两人争吵的过程,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好奇平日不苟言笑的大人如何被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这一抹笑很快就被赵钦压下,恭恭敬敬的把手中和师傅整理的验尸报告递上。

    镇子上一连发生两起案子,被害人一死一重伤,可谓是这半年最大的案子,县衙不敢松懈,仵作自然不敢偷懒,昨夜熬了一个通宵,才将尸检写详细,满满一夜诉说死者在世上所留存的仅剩痕迹。

    徐青池认真从头看到位,最终停留在林夕方才所说那段话上,对赵钦问道,“你认为,一个人一刻钟的时间是否能在人的皮rou里头留五十多刀?”

    “不能。”赵钦给了个肯定回答,“几年前,我同师傅学艺,初学时正是用猪研究,属下不才,当时花了整整四个时辰才将一头猪剥离干净,后来通过练习,才缩减到一个时辰,本以为我这手艺在镇上排的上号,不曾想镇上的屠夫,手快的半个时辰内,剔骨剥rou,就连皮rou都分得漂亮。”

    徐青池摸了摸下巴,弥途动手的时间不充分,莫非真是巧合?恰巧孙译出事站在院中,又恰巧李赵氏出事,恰巧出现在李家。案件似乎并不连贯,徐青池继续往下看,最终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作案者手法颇似屠夫,只是手法时而娴熟,又时而稚嫩。

    “这话是何意?”徐青池降这话念出。

    “大人不知,一般来说屠夫家中都有祖传的手艺,用于剔骨剥rou,省力省时,方法多种,但是基本原理都是顺着rou的纹理而下,能更加省力的同时,更能精准区分各区域的rou。属下与师傅认真检查过,死者是活生生被剥rou的,伤口虽然因为收缩而不平整,但可以看出,动手的每一刀都是顺着rou的纹理割下,只是动作上并没有屠夫连贯。”

    将人当畜口剥离?徐青池忍不住皱眉,忍不住反驳,“不会是因为凶手对人的身体不熟悉才会如此?”

    “不排除这个可能。”赵钦扫了眼上头一脸难色的徐青池,忍不住多嘴一句,“大人,若作案者当真是屠夫,恐怕弥途师傅和本案的关系并不大,他曾在义庄借宿过,属下接触过屠夫,即便功力在浅,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些rou腥味与凶煞气息,弥途师傅身上除了淡淡的檀香,更是看不出半点凶煞之气。”

    从死者的身上的确发生蛛丝马迹,这些似乎都证明他所抓的弥途和案子没有关系,只是徐青池始终无法相信弥途的出现是个巧合,难道真是他先入为主?

    正当徐青池沉思之时,外头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老衙役的声音匆匆赶来,带着喘息的声音冲着书房内喊道,“大人,不好啦,林小姐带着一群孩子闯进县衙大牢,兄弟们根本拦不住。”

    “什么?”徐青池脸色变了变,忍不住骂了一句,“都是饭桶,一个女子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