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深海哞鲸

    海面不再平静，风雨欲来。

    只是此时的郗嫮完全没有感知，静静地等待着隐藏在海水中的某物到来。

    她正陷在过往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对。

    海浪越来越高，虽然还看不见是什么，可未到眼前，已经有如此阵仗，一定不是凡物。

    果然，海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只是头颅就有一间房屋大小。两只磨盘大的眼珠子，蓝盈盈的，盯着郗嫮看着。头颅上有尖尖的犄角，像是牛头。

    放大数倍的牛头，蓝色的大眼。若是郗嫮此时睁开眼睛，一定会被吓一跳的。这样的怪物，此时距离她仅有几步之遥。

    牛头怪物似是对郗嫮十分好奇，看了许久，都没有打算张开大嘴，把她给吞下去。

    突然，牛头怪的鼻子微微耸动，发现了什么。磨盘大的蓝眼睛，一瞬不瞬地上下打量着郗嫮，似是要从她的身上找出什么。

    然而，它看了几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那股气味却是真实的，牛头怪眼前的飞梭微微动了动，然后，郗嫮睁开了眼睛。

    “啊！”一看到眼前之物，郗嫮不禁惊呼，这是什么怪物，还离她那么近。那双眼看就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低沉粗哑的声音道：“人类，你身上散发出气味的是什么？”

    郗嫮惊魂未定，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怪物。

    “回答。”牛头怪见郗嫮不语，声音微微提高，那本就低沉粗哑的声音微升，就像是怒吼一般，如炸雷在郗嫮耳边扎香港。

    伸手捂住耳朵，郗嫮耳朵被震得生疼，心道，这怪物太可怕了，仅是声音就这么厉害。搜寻所有记忆。都没有找到与怪物相似的信息。

    一边暗中防卫，郗嫮快速地思索着应对之策。飞梭被它牢牢控制，完全不听使唤。

    “你，你说的是什么气味？”

    牛头怪物再次嗅了嗅。才道：“嗯，很香，带着一丝甜，又像是花香草木的气息，和海上的气息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气味。郗嫮无法想象，怪物说的是什么。摇头道：“不知道。”

    “嗯？”怪物瞪大眼睛，怒视着郗嫮。这个小小的人类，竟然不识好歹。若不是有这股气味，早就被它吞下去了。

    眼见怪物要发怒了，郗嫮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气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不过，我猜想，我是人类，不是生活在大海上的人类。若以身上才有那样的气息，你以为呢？”

    慌乱之下，脑中急转，总算是扯出了一个解释。郗嫮怕若是不说出点儿什么，真的会惹怒眼前的怪物。没有退路，还是不要惹怒它为好。这时候只能尽力拖延时间了。

    怪物眼睛眨了眨，思索着郗嫮话中的真伪。“嗯，你说的有点儿道理。”

    接下来，久久不语。

    郗嫮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静谧，不知怪物打算如何处置自己。试探地问道：“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怪物傲然道：“这里是我的栖息之地，你从头顶上经过，真是胆子够大啊。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做了，正好我醒了。就来看看。”

    心中倒吸一口冷气，郗嫮想，自己真是不要命了。海中怪物居多，谁知道下面会是那只怪物的领地，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这样贸然闯入。惊扰到怪物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想到这里，郗嫮不禁庆幸，之前一直胡乱地飘荡，没有闯进怪物的领地，也算是运气极好了，不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呃，我，我真的不知这里是您的领地，惊扰到了您，还望您恕罪。”郗嫮忙道歉。这个时候只能祈求，眼前这只怪物能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牛头怪物看了郗嫮一眼，才道：“既然已经闯进来了，那就别急着走了。跟我下去，陪我聊聊，说说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它一直在此休眠，醒来极少，只有饿了时会醒来，张嘴吸食。然而，看到这个人类，却不想把她当成食物。

    郗嫮还来不及领会它话中的意思，连带飞梭急速沉入海里。

    没有海水铺面而来，郗嫮才惊觉，飞梭起作用了。一深入海水，飞梭就会自动形成屏障，把海水隔离在外，与避水珠有异曲同工之效。

    调整呼吸，郗嫮让自己冷静下来。已经落到怪物手中，无法反抗，只有被动地接受了。

    下降的速度很快，郗嫮只感觉到，光线越来越暗，直至漆黑一片。

    在这一片漆黑的海里，只有怪物那两只蓝盈盈的大眼睛，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如此场景，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两只大眼睛，如同照明灯指示着前行的方向。若是它闭上，突然睁开，一定会吓坏很多人的。

    太可怕了，任谁在漆黑一片的海水中潜行，突然面前睁开一双大眼，冒着幽幽蓝光，能不让人惊悚吗。那样的画面，郗嫮想了想，觉得渗人。难道她就要经常面对这样的情景。

    怪物不管郗嫮在想什么，控制着飞梭，很快沉入了海底。

    黝黑的海底，郗嫮根本无法辨别，怪物的身体有多么的大，连轮廓都无法看清。不过，她想，既然有如此巨大的头颅，能在海里有一片领地的怪物，体型一定不会小的。

    终于，飞梭不再下降，停了下来。

    郗嫮问：“我们到了？”

    “嗯。”那双冒着幽幽蓝光的眼睛转向郗嫮，看的郗嫮心中直冒寒气。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

    “你打算让我做什么？”郗嫮主动询问。

    想了想，怪物道：“先留在这儿，陪我说话就行。别试图逃离，在这片海里，没有人能逃出去的。”

    “呃，我没想逃离。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既然不知道，郗嫮还是主动问起。

    怪物猛然转头，引起周围水的流动，而海面上却掀起了海浪。“你不认识我？”

    郗嫮摇头。

    怪物陷入了沉思。也是啊。这么多年未现身，鲜少有人知道它了。是不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看看那些还存活于世的老家伙们。

    半晌，低沉黯哑地声音道：“我名深海哞鲸。”

    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郗嫮想，难道是一种极少存世的海兽，果然就听怪物接着说了。

    “深海哞鲸，自我诞生起，就只有我一个。天地间。没有一个和我是同类。至于为何我会诞生，已经没有人知道，包括我自己。”说到这里，哞鲸心中惆怅。这些过往，已经很少知道。历经数万年，自己早已无人知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的，听人说我是孤儿。”郗嫮心有同感。只是，她不想去追根究底。想必，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深海哞鲸也是如此想的。

    “哼，你们人类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降生。”哞鲸虽然不出世。可这点儿常识还是知道的。

    “我是想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也没有想过去寻找他们。当我有记忆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郗嫮辩解。

    哞鲸不与郗嫮争辩，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陪我好了。”

    “呃，我是说，我们的境遇相似……”这一刻，郗嫮发现，当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进去了。

    郗嫮慌乱的辩解。哞鲸自是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只是不拆穿罢了。其实，最让哞鲸放不下的是，即使把郗嫮留下。在这样的深海中，她也存活不了多久。

    虽说是让她下来陪伴自己，可是，她的性命注定不能长久。

    此刻，郗嫮还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危机，只想拖延时间。离开这里。

    看着哞鲸如此巨大的身形，沉没在海底，郗嫮突发奇想，它为何不变换成人型呢，而是以这样的方式在海底潜伏。

    无所事事，郗嫮还是问了出来。

    这一问，戳中了哞鲸心底最深处的伤。当即怒视着郗嫮，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可是，这样的怒气生生被它忍下了。

    郗嫮自是不知，刹那间，已经在生死边缘游走一圈。

    哞鲸压下心里的怒气，多年未曾吐露的心声，在这一刻，却有了倾诉的欲望。

    看着郗嫮那双好奇的眼眸，哞鲸道：“呵呵，自诞生以来，我就生存在这里。随着修为的增长，我也期望有一日能化成人形。然而，修为在不断增深，体型也在增大，可却迟迟未曾化形。历经万年，我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兽类都能化形成功的。那时候，我才明白，哞鲸仅有我而已。没有了奢望，我不再热衷与修炼，开始了时而沉睡，时而清醒，混沌度日。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多久，有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想要取出我体内的东西，置我于死地。

    即使我再混沌，但对危机还是有所感触的。觊觎我身体的人被我杀戮一番，渐渐地不再有人类敢来打扰我，这才安静了下来。从此以后，我沉睡在这里，体型继续增长，而我也不再对化形心怀期望。今日，你出现在了上方，恰逢我睁开眼睛。”

    这一刻，郗嫮不得不感慨，她太会挑选时机了。若是，哞鲸没有睁开眼睛，这会儿她早已离开。

    “你，你只能生活在这里，不能离开海里？”郗嫮问。

    哞鲸低声道：“嗯。”这是他一生的痛，无法离开大海，只能在海里生存。漫长的岁月，永远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无所事事，只有沉睡，混沌度日。

    从它惆怅的声音中，郗嫮明白了哞鲸心里的怅惘、凄凉。上天是公平的，造就了唯一物种，给了它强大的体魄，却无法离开海洋，看不到陆地上的精彩纷呈。

    回想白豚一族，天生拥有化形的能力，却被神灵禁咒禁锢。然而，他们只要打破禁咒即可走出禁地。

    而哞鲸，只能困守在这里。不过，和那些低级的生灵相比，它还是幸运的。只是不会随时成为别人的食物，结束短暂的一生。

    “人类，你在同情我？”郗嫮脸上的表情变换，让哞鲸看出了她的心事。只是它心底很不爽，就算不能化形，永远在海底沉睡，可它的强大没有人可以否定。一个小小的人类，敢对它露出这样的神情，简直是岂有此理。

    哞鲸心中纳闷，若是换一个人，早就成了肚中食物，可面对郗嫮，它却一再忍让，无法吞下她。

    “没有，我只是一时心有感慨。”郗嫮忙否认。仅从声音，就听出了它的不快，当然是赶紧否认了。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嘿嘿，真的没有。你拉我下来，真的只是想要找人聊天？”郗嫮怎么都不相信，哞鲸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来。它活了不知多少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会好心地拉一个人类来这儿闲聊。

    “你在怀疑什么？”哞鲸瞥了她一眼，“在我的眼里，你有什么企图的吗？”

    郗嫮摇头，她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引起它的觊觎。不过，想想当时溪风也是如此，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最后却把她送上了无人之岛，差点儿丢了性命。

    有过那样的经历，对于哞鲸的话，郗嫮当然是不相信的。谁知这些万年老怪物，心中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当初，对溪风她是毫无防备的，没想到最后被摆了一道。

    “人类，你的心思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即使不用眼睛看，我都知道你的心跳速度，知道你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你在想的是，我为何要把你拉向海底，到底有什么目的，对吗？”

    即使被拆穿，郗嫮也没有承认，一脸淡然地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在这里我能活多久。”她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这里是深海，即使有飞梭的保护，她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哞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这么快就发现了。“那就看你自己能坚持多久了。”

    它的目的，就是让她死在这里，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郗嫮心中如此想，可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以哞鲸的能力，多的是办法，为何会选择这种，完全没有畅快感。难道这就是对她惊扰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