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衰败的城市(六)
冷静下来后,成德一开始分析目前的处境。女儿给了他提示,杂物间的情况暂且不提,他现在需要去大厅看看白板,再和这里的怪物稍微交流一下。 来到大厅,店长并不在柜台后,他刚想走近看看柜台后放着什么东西,一颗脑袋从柜台上窜出来,直勾勾盯着他。 成德一定睛一眼,发现这是一个小女孩。 奇怪,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怪物气息。 这些怪物把她养在这里,难不成是想仿照暗黑童话,等她长胖点再吃掉……成德一已经想象到无数种小女孩悲惨的结局。 但是也说不好,这个店长怪物太奇怪了,和他以前遇到过的所有类型都不同,面对咒纹,没有任何被压制的感觉。 小女孩看着他一言不发,成德一便没有主动和她说话,转而寻找女儿所说的白板。 其实这玩意很显眼,昨天进门时他就看到了,当时上面还一片空白。 如今上面赫然写着两条:不准在天花板上奔跑和不准进入杂物间。 成德一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的事情不能问为什么,这些怪物有着不同于人类的力量体系和法则,去追问“为什么”本身就有可能违反它们的准则。 如果这个酒店的主人想要他们自相残杀,那就不止他一个被告知要杀掉其他人。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后的小姑娘,小姑娘十分无辜地看着他,眼里只有纯真。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算在自己的阵营中,但这次他有更重要的人要救,没有确保她的安全,成德一做不出任何承诺。 …… 此时酒店里还有另一个内心极度煎熬的人,那就是薛玉阁。 她从一开始就撒了谎,甫一见到成德一,她就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她没有脸承认自己的身份和所作所为。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差点把命搭进去,才把她从邪神使徒手中救出来,她却因为求生的本能,主动献祭了自己。 活死人的日子,她过够了。拿到邀请函,是她想结束自己生命所迈出的第一步。毕竟她这种废人,是不可能通过考验的。 “阳”不会让自己的使徒轻易死去,她只能找一个它够不着的地方。 见到成德一,是意料之外,不过对她来说,还有个更在意料之外的事。 同时见到自己最大的恩人,和自己最大的仇人,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薛玉阁将右手抬到眼前,寒意弥漫,手背上很快出现一个羊头模样的刺青。同时,她的右手从指尖开始拉长,青黑色利爪彻底成型。 只看这只手,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冷笑覆盖了整张面孔。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同时完成报仇和报恩两件事。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事,还有杜明慌张的模样。 二十六岁时的薛玉阁,还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无法想象接下来她的人生将会迎来巨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某个寻常工作日的晚上。 错过最后一趟地铁的白领艰难地走在风中,天气预报早报道过,今天会有雷阵雨,而她只顾着自己的数据,完全忽略了手机上的提示。 这本就是个不太平的夜晚。薛玉阁第三次注意到身后的跟踪者时,顿时觉得自己的倒霉程度又升了好几级。 他离得太远了,辨认不出身份特征。薛玉阁只能紧张地边走边看手机,同时用余光注意街道两旁是否还有正在营业的店铺。 她的手机在工作时已经耗尽了电量,此时只能当做无用的镜子。 风太大了,吹得她有些迈不开脚步。这边的路灯并不亮,有时还会忽明忽暗,没办法,谁让她住在郊区。 他想干什么?薛玉阁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曾经看到的案件通报,还有那些据说是现场实况的照片。 跟踪者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其实他也没有刻意去掩藏自己的踪迹,此人并不担心被目标发现。
也许这也是他的乐趣之一,看着自己的目标在慌张中逃窜。 薛玉阁从未觉得,回家的路有这么长。 她最终还是没有到家,那条漫长的归家路在混乱的记忆中变成一段灰白色的回忆,连梦境都不会再重现当时的场景。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在挣扎中被注射了什么药物,意识渐渐地抽离身体。 有许多人把她围起来,神志不清的薛玉阁思维十分发散,她竟然有些庆幸这些人看上去不是普通的杀人犯,那么自己可能也不会和那些照片一样狼狈,然后被评头论足。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奇怪的羊头面具,看上去就像同一个人,只不过分成了许多一样的影子。 黑袍们将昏迷的女人抬到早已准备好的祭坛,上面已经有了一张她的照片。 这会是一次成功的献祭,祂将听见,回应,同祂最忠实的信徒们建立坚不可摧的联系,直到祂重回这个世界,再次占有应得的权柄。 使徒高举手中的匕首,喃喃念诵着晦涩的语言,黑袍们开始附和,令人头晕脑胀的声响在室内交织回荡,只待石台上的祭品安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突然,一声巨响让所有嘈杂的声音归于寂静。 有人闯进了禁地,打断正在进行的仪式,且侮辱了他们的神。 使徒反应很快,他将双手化为利爪,脸上的面具张开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对普通信徒来说,这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面具。对他而言,这已经变成了他血rou的一部分,代表着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幅样子真让人恶心。”他听到老头这么说道。 催泪瓦斯让普通信徒一瞬间失去了行动力作鸟兽散,却只能激起他的愤怒。 被长刀贯穿身体的那一刻,他又听到了老头的嘲讽。 “真是和你那可悲的主人一个样,画虎不成反类犬。它起码还有做狗的资格,你还不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