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梦几时,醒来一场空在线阅读 - 朝前玉碎(九)

朝前玉碎(九)

    “复玉,我们走吧。“梨落通红的双眼证明过泪眼的痕,她希望自己眼前的人,自己的爱人可以听从自己的话,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可是她是否了解,这片土地是她的爱人选定的埋骨之地。

    复玉胸口沉闷,有一股血积压在这儿,他略带责备地说:“我没法回去,外面发生什么事?”

    复玉推开梨落,只顾得往外走去。复玉选择回避的态度,让梨落不禁生气,“我不该来,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你去死吗?“

    复玉停下脚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来这儿。“

    复玉走出府邸,却看见江都街道旁白纸钱飘飞,人人掩面泣泪,幽灯随风而飘,萧瑟悲凉。

    “城中发生什么事了?“复玉拽住一边的路人问道。

    路人看着眼前这个白衫衣的男人,哽咽着嗓子说道:“田婴将军被秦军的杀手杀害了。他的尸首被大卸八块挂在江都的城墙上。”

    听得这话,复玉只觉得脑袋一沉,不知觉身体栽倒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度醒来,明眸的双眼已无往日光亮,眼前仿佛蒙上一层纱,模糊朦胧,伸出的想要刺破薄纱的手却被另一双手轻握着。

    “师兄,是你吗?”复玉几乎只能看清自己前面有一个坐着的人影,却始终无法看清那是谁,他也只能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师兄——韩宇,“我这是怎么了?”

    韩宇强忍着泪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至少你还活着,复玉。”

    “可是你却带着泪腔,”复玉眨眨眼睛,却依然看不清周边事物,但是他留意到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影,与坐着的人影不同,她是站着的。“你一旁的是梨落吗?梨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站着的人影并未发出任何声响,韩宇却说:“下去吧。”

    听到了韩宇的命令,那人才退了出去,复玉以为她或许是韩府的仆人。

    “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吗?”复玉近乎苛求自己的师兄,自己的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人。,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韩宇的双手握地更用劲了,像是保护自己最珍贵之人一般,“这是拔除术毒的后遗症,梨落几天前拔除了你身上…

    “她人呢?”未等韩宇说完,复玉又问道。

    韩宇摇摇头,叹息地说:“她走了,她害怕你怪罪。”韩宇看见复玉脸颊上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那一刹韩宇以为复玉会回去,“你如果想要回去,剩下的交给我…”

    “田婴牺牲了?”复玉又打断了韩宇的话,“到底怎么回事?”

    “田婴听了书海的建议,想从萧歧那里盗取血诞龙心草,被御剑顶层围杀。”韩宇说着,“你,去取下我书桌上的帛书。“韩宇向外门外的仆从吩咐道。

    “可,师兄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要不你说出来吧。”复玉低下头,哀叹道。

    “书海早已是御剑的细作,他或许不敢再面对你,所以临终前留下了帛书,道尽他所做的一切。”韩宇正说着,下人便把那份帛书带了进来。

    忽然,复玉抬起头面对那个下人的身影说道:“梨落,谢谢你,但也原谅我,乾江是我出生之地,我埋葬于此对我而言是魂归故乡。原谅我……“说完,复玉便低头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说,仿佛伊人就在身边。震惊而愣神的下人也随着复玉的泪声回过神来,她交帛书交给韩宇,便跑了出去,未说一句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韩宇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这帛书上写道…“

    “好了,师兄,我都明白了。“复玉揉揉眼睛,便说道:“我都明白了。不要再念了。我累了。”

    看着复玉倒在床上,韩宇也不再说话,他自己推着木椅车离开了。

    几日前,秦营内还能听到百姓悼念田婴的哭泣声,近些时候江都城内一片死寂,萧歧并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这几日江都的士卒与秦军交战的气势逐渐减弱,他认为田婴的死重创了乾江兵士的士气,这场暴乱终于可以被镇压下去。

    就在秦军要攻破江都那天,附近忽生大雾,阴天蔽日,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丝血腥气,让人发晕,头疼。秦军忍着这股子难受,依旧列阵包围江都。

    江都城门缓缓打开。从大雾中走出一个身着单衣的成年人,士卒看不清来者是谁,却能真切地听到来自大雾中的人声,声之刺耳,音之哀号,哭声惨烈,嚎啕不觉,身边犹如亡灵相伴,怨鬼作陪,使人魂惊胆裂,惶惶不安。

    “我,佟复玉,乾江宗主佟江左之嫡长子,长恨术之负载,长恨十刑之眼持有者,以江都十万黎民为阵,自身为引,发动长恨术愿。”

    “人之愤怨,祭我残魂,召世间幻雾,噬我之仇敌。”

    听得这声,萧歧内心一惊,本坐镇中军大营的他刹时间冲出军帐,来到士卒之间。

    那灰蒙蒙地雾仿佛受到召唤,刹那间血红一片,开始四处扩散,伴随在雾里的哭声逐渐扩大,列阵的士卒瞬间慌了阵脚,溃不成军、四散而逃,即便如此那血雾扩张速度惊人,将众多士卒包裹其中,血雾里的哭声带着人崩溃的喊声,还有人的恼怒的厮杀声,人声鼎沸,血泪冲天。

    萧歧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将有限的人包裹在构建的保护罩内。

    “人之哀泪,祭我鲜血,唤世间毒雨,破我之劲敌。”

    蔽日之云,也化作一团团红云,初始下起蒙蒙细雨,急促紧迫,忽然犹如倾盆之势,雨大如豆,鲜红如血。那狂暴的血雨,狠狠地打在萧歧的保护罩上,来势凶狠,萧歧与身边瞳术修为较高的副将苦苦支持保护罩的完整。然而人力有穷尽之时,凶恶的血雨却没有停歇,雨滴盾穿,雨入大地,仿佛恶虫啃食,侵蚀万物,士气崩溃,人人都想从这炼狱中脱逃,然而血雾也冲入其中,如同巨兽一般,吞入最后的人群,若要求生,溃逃又往何处?

    “哈哈哈哈哈……”一声狂傲的血被一股浓血喷出,

    血雨就这样一直下着,下了三天三夜,终而平息,但却未见雨停日出,血雾红云笼罩江都之地又过几日,才见日出,不过云散再见太阳已是正午。战场之上,不见血rou,白骨遍地,大地上没有枯树野草,战场上没有黑烟和野火,天地之间仿佛被巨大的发着臭气扫帚扫过一遍,扫走了一切,只剩下它令人恶心的气味。

    高声哀号刺破长空,堆堆白骨之间,身上乱批着铠甲的人,伸手去碰久违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