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后二十六
清晨，天气闷热，好在日头不高，暑气还未全出来。 李云坐在一顶九龙步辇之上，在数十名太监和侍卫簇拥下，向着太后寝宫而去。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珍儿提醒，他都不知道做皇帝还要按时向太后问安。 好在小姑娘对他这个皇帝言听计从，问啥答啥，也让他对这位太后有了足够的了解。 董太后，出身宣武道董氏，是灵帝的皇后，禧宗的嫡母。 按理说李云这个福王本身也不是灵帝之后，更是和董太后八竿子打不着，福王的亲生母亲也早就病死多年。 但做了皇帝之后，这位董太后就成了他的嫡母，成了他的太后。 民间正所谓铁打的太后，流水的皇帝，说的就是这位董太后。 而董太后之所以如此强势，除了她那个做宣武节度使的父亲董太公之外，同样和她的亲族在朝中大量任职有关。 甚至灵帝驾崩之后，各路宗室也隐隐以董太后马首是瞻。 是所谓后党。 甚至就连恩海这个权势熏天的九千岁，也不愿直接和后党撕破脸，仅仅是保持威慑。 李云看向周围的一众太监和侍卫，又想想关于董太后的这些传言，不由微微摇头。 这些太监侍卫看似护卫，其实都是恩海的人，更多的还是监视。而堂堂皇帝，在这皇宫之中，连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都无法信任。 这宫廷之内，实在是没有人味儿，只有权力的臭味儿。 正想着，龙辇已经进了康宁宫。 “皇上驾到！” 李云从龙辇上下来，迈步走进康宁宫，一阵香气袭来，就见眼前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他这个皇帝的寝宫要奢华许多。 那些宫女太监的衣料，也都是绫罗锦缎，似乎这里居住的才是皇城的主人。 一个面容俏丽的女人正有些慵懒地倚靠在一张金榻之上，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绣金龙凤红素罗，外罩一件珍珠霞帔，自有一番威严。 这就是董太后？ 看到太后的瞬间，李云不由微微一怔。 在他想象中，太后怎么也得是五六十开外七老八十了，没想到董太后竟然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正所谓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董太后赫然也是个绝色美人。 不过想想也正常，自己倒是先入为主了，古代十四五岁成婚的在多数，估计董太后被封为皇后的时候也没多大，然后灵帝就驾崩了。 哪怕守了十年活寡当了十年太后，也不到三十岁。 之前听珍儿说董太后曾经号称“风华绝代”，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这里，李云上前恭敬行礼，面色淡然地说道： “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康健。” 董太后看向李云，一双凤眼目光灼灼，虽然年轻，却俨然有了一宫之主的隆威，淡淡说道： “皇帝有心了，且坐。” 说着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又仔细朝眼前的皇帝看了一眼。 说不上为什么，她总感觉今天的皇帝和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像个皇帝了？ 嘴角微扬，将这些许念头抛开，董太后缓缓对李云说道： “皇帝今日来的正巧，哀家正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说着，董太后坐正了身子，现出玲珑身段，面色肃然地说道： “皇帝已至舞象之年，也该考虑子嗣之事，皇家血脉，是天大的事，断不可疏忽。” 李云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董太后的如意算盘。 对方这个太后虽然还算稳固，但皇帝人选一直都cao纵在恩海的手中，就显得被动很多。 如果李云有了儿子，到时候哪怕他被废了，也有儿子名正言顺地接班继续做傀儡皇帝。 对于董太后来说，一个婴儿自然更容易掌控，而且名正言顺，起码可以稳固十几年。 她显然还不知道恩海准备三月之后废帝另立，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空。 李云当下面无表情，淡然道： “全凭太后定夺。” 董太后点头满意道： “你能心系社稷，哀家也就放心了……” 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说道： “允儿，出来吧。” 说话间，就见翠玉屏风之后走出一个芊芊身影，衣袂飘飘，环佩叮当，赫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宫装少女，容貌俏丽，和董太后竟然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加清纯。 从她身上的霞帔来看，也是一名嫔妃。 这少女走出来之后，就一直微微低着头，低眉顺目，向李云道： “妾身见过皇上，给皇上问安。” 竟然仅仅是略微躬身，并未行跪礼，言语间也并无半点恭敬。 董太后说道： “允妃入宫一年有余，却还未诞下子嗣，也实在是有些不争气，不过这孩子心思玲珑，又最是善良，皇帝也该多和她亲近亲近。” 听到这话，李云心中明镜一样，瞬间明白了董太后的意思。 生孩子，而且必须和这个允妃生！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当做种马一样安排，连和谁生孩子都要被人指定，李云不由对前身的处境又多了几分感受。 当下也有些心头火起，面无表情地说道： “床笫之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 听到这话，董太后瞳孔一缩，猛地坐直了身子，绣眉微微上扬，一双美目望着李云，似乎要将他看穿。 大殿之中沉默得可怕，一旁的宫女太监全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允妃则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李云。 这皇帝，今天怎么如此反逆？ 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董太后突然一笑，如玉珠泄地，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皇帝，真的长大了……当初你刚从民间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在民间野惯了，许多礼数也不周全，到了寝宫还怕黑……本来你原本的那几个仆役不堪用，都该逐出皇城，哀家想着也该留点福王府的念想，就留下了你那个丫鬟珍儿……” 李云眉毛一挑，明白对方这是拿珍儿威胁他。 他之所以出言驳斥董太后，本来就是为了展现一下自己的态度，好另外某个好处，此时听到董太后的话，立刻故作悲愤之色，咬咬牙说道： “朕失言了……既然是为了国家社稷，那全凭太后安排……” 随后又说道： “不过朕在民间流落许久，身体有些虚弱，哪怕想要子嗣，也要调养一番，我要一个太医。” 太医院在后党手中，炼丹不是那么容易，有了药材也需要一个医师帮助辨别加工。 这也是李云今天来见太后的主要目的。 他的要求没有丝毫问题，而且看上去还是受了屈辱之后的服从。 董太后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朱唇轻启道： “这是自然，哀家让赵太医为陛下好好调养。” 李云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道： “有劳太后费心，朕回宫了。” 说着转身离去。 等到李云走远了，允妃这才向董太后说道： “姑姑，这皇帝……陛下，今天怎么和往日有些不同？竟敢反驳您的话？” 董太后叹息一声，说道： “皇帝已经十六岁，有自己的心思也正常，我倒是怕他太过锋芒，引得恩海提前动手，那我们又要被那阉党所制了……” 允妃冷哼一声，说道： “他自己不过是个泥胎木塑，提线人偶，却还不自知，实在是令人笑话，真以为是天下共主了？” “住口！”董太后斥道，“武朝李氏民心尚在，只要天下人还算认那把龙椅，那就得有人坐在上面！再说了，他毕竟是你的夫君，成何体统？” 随后又缓和面容，对允妃说道： “允儿，我们董氏在朝中的威隆能否更上一步，就看你能否诞下李家皇子了……我知道你一向不愿亲近皇帝，入宫一年多还是处子，以前我也懒得过问这些，就随你去了，不过以后就不行了。” “你要尽快怀上皇子，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母仪天下！” 允妃楚楚可怜地看看自己的姑姑，随后低头咬着嘴唇应允道： “是。” 随后又向董太后行礼，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与此同时，李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御书房之中。 太医很快就会过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朕要开炉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