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坐立难安
“白莫寅？”二哥虽奇怪我突然提到这个不甚熟悉的人，却还是说道：“此人自来声名显赫，传言武功气质皆是出类拔萃，虽说是景枫的二哥，我却是在去年的半江楼经景枫引介，才得以一见其真容，只觉颇为神秘莫测，性子也不太好亲近。” “二哥与景枫乃是至交好友，竟与那白莫寅只有过一面之缘？”我惊讶道：“说起来，景枫应该经常提起他才是。” 二哥一边引我快步往回走，一边说道：“那是自然，景枫自小崇拜尊敬他，对他比对同父同母的大哥还要尊崇些。只不过御景山庄到底是个非同一般的是非地，他们白家的家事，便是作为好友，我与轩柯亦是极少打探的。景枫不愿说的，我们便也不怎么清楚了。” 说到这里，二哥停下脚步，问道：“怎的，你突然问起这个？” 我心慌难耐，两只手不停的相互摸索揉搓，反复思虑后才道：“难说，这个红月山庄已然没什么看头了，一群乌合之众，我只是怕……” 望着二哥不解的眼神，我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的确，林少祯在大会前的观望并未采取行动，虽不知哥哥后续有何高招，至少此时的声势，还不足以掀起倾覆白家的风浪。 就连白景枫，似乎也并未出面阻止这场闹剧。 此后，红月山庄这桩事彻底告一段落，我再次寻加兰鹤之而未得，郭馨儿亦未现身找我。我不敢去见哥哥，白景枫的身影更是一夜间失去了踪迹。 红芙jiejie派了人找到客栈，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信给我，其中字字真心，既表达了失望和难过，也道出了对我的不舍，希望我给她一些时间去平复心境。 我很是动容，却顾不上去见她一面，因为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压在了我的心口。 我独自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又无人言说，就连二哥也看出了我的坐立不安。他以为我仍在为之前隐瞒姓氏的事情耿耿于怀，日日宽慰我，离开岳州时，还特意带我去拜访了长生门。 谁知红芙jiejie与任少爷竟被长生门门主派往了别处，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涑兰不在身边，我满肚子愁绪无人消解，无人倾诉，我甚至想到了一个人骑马赶去御景山庄，亲上浮山找到白景枫。 然而转念一想，他未必就是回了浮山，我也未必就能见到他，更何况，二哥不会叫我独自一人离开，义母那边我也无法交代。 带着这份愁闷，我只能随着二哥启程，回了灵山。 “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安了家，想起初次来这里，还得要红芙jiejie等人带着我来，如今，却能时时自由出入，真是翻天的变化呀。”踩着灵山高高的石阶步步往上，仿佛我心头沉甸甸的心事被一块块石头压住，我故意说些轻松的话，想要缓解自己的沉闷。 “由客人变为主人不好么？”二哥笑问我。 我摇摇头，二哥又道：“茉儿，你身份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娘亲，你最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心中一慌，道：“能不能缓一缓？” 二哥不解：“缓一缓？” 我点点头，道：“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要怎么面对这些。想明白了，我会亲自告诉义母，去向她请罪。” 林少祯虽不解，犹豫片刻，却也答应了我。 这次回到灵山，我失却了曾经的气定神闲。一旦闲暇，我便去后山捡了几支腊梅插在花瓶里，剪着花枝的时候，仿佛看见了白景枫长袖飞舞，剑眉星目，仰起脸邀我赏梅的少年意气和盛满眼睛的喜悦欢快。 “茉儿，日后成了亲，你随我住在浮山，我带你去后山骑马玩儿。我们浮山的杏花也极为好看，我每年都带你去看花。” “茉儿，便是成了亲，我也会每年随你回灵山，陪你去祭拜林老爷，看望林夫人，然后我陪你去踏雪寻梅，再去找少祯对饮三日！” “我们还可以去洞庭湖，是了，茉儿，我们每年去一次洞庭湖，叫轩柯、红芙出来给咱们做向导，把少祯也叫上，一起吃喝玩乐，游湖赏景。” “茉儿……茉儿……” 这个原本心高气傲，嚣张跋扈的少年，在我面前时时像个孩子，渴望期盼了那么多，我怎么能不管他？怎么能毁了他的梦？ 思来想去，我出了个昏招，竟然写了一封信，将白莫寅勾结螳螂门，欲联和螳螂门众人，怂恿武林各派讨伐御景山庄一事写进了信里，并如往常信件往来一般，借用了灵山的鸽子，飞鸽传书与他。 我不知他是否会相信我的说辞，可若不做点什么，我委实坐立难安。 刚将信送走，回身就见到了林知乐。一见到我，阴阳怪气是少不得的，说我痴心不死，白景枫不可能娶我云云。 真是好笑，我道：“你这个妇道人家，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肚子也没动静，我真希望jiejie早日生个孩子，给我抱着玩玩呢。”我假装大度，尽跟她胡乱玩笑。 她气呼呼瞪着我，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今后就不会嫁人么？我倒是想看看你会嫁个什么夫君！” 她仗着谭夫人不可能答应我与白景枫的婚事，以及我林家养女身份，未必能比她嫁得好，故意说这种话刺我。 “那jiejie就仔细看着吧！”我不理会她，自顾自走远了。 此后我也写信与红芙jiejie道歉，倾诉思念，可惜的是，无论是红芙jiejie还是白景枫，皆未回信与我，我越发焦虑心慌，却不得不故作镇静，静待事情的变化。 一个月后，消息终于来了。 这桩消息一出，却是天下震动，风云突变！ 御景山庄庄主白玉枫，竟然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死在了浮山的后山杏花林里，死在了自己的大婚之夜！ 事发后凶手未明，下任庄主未定，一切都被捂得严严实实，而后不知为何，终于还是走漏了风声，传得人尽皆知了。 “景枫……白景枫……他该怎么办啊！”我终于按捺不住，打算赶去白景枫身边，但是在走之前，我还需去二哥那处，与他商讨一番。 如今，我倒是越发信任二哥，养成了凡事都和他商量一下的习惯。 谁知刚经过林知乐的那处小阁楼，便听见她和新姑爷一人一句激烈地吵架，远远听着，都能察觉到话语间的声嘶力竭，冰冷仇怨。 “你算是什么东西，又想来拦着我，管着我，上次打了我一巴掌还不够么？你还要欺辱我到什么地步？” “我欺侮你？林知乐，你也不想想，你既已经嫁我为妻，便是我的女人了，本应该相夫教子，以夫家为尊。可实际上呢，自成亲后，你从来对我冷言冷语，像是对待仇人一般。除了那一次打了你，我何曾不是把你当作公主般对待，你呢？” “我怎么了？我日日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又如何不规矩了，值得你拿出来说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还不是日日想着那个抛弃了你的老相好，旧情人白景枫！怎么，如今听见御景山庄有难，你又坐不住了？又想到人家身边去了？可惜呀可惜，人家压根儿不待见你，早挂记着你那个好meimei呢！” 这夫妻两吵架就吵架，怎么又把我和白景枫都拉出来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又心中慌乱，决计绕开他们，自行决定。 偏生老天爷也不肯帮我，路上又冷不丁碰见玉绫。她瞧见我急急忙忙的，便问我所为何事，我称自己想去找二哥练武，玉绫才告知我，二哥昨日有差事，下山去了，约莫十天半月的才回得来呢。 我一听急了，道：“昨日几时走的？如今还在灵山境内吗？” 玉绫摇摇头，道：“昨日一大早就出发了，如今怕是快马加鞭走远了。”见我眉头紧蹙，玉绫奇怪道：“不过是练功罢了，怎的，没人陪你练便这般苦恼了？这可是灵山，若实在想要人陪练，玉绫也可以呢。” 我一呆，才反应过来，灵山人人习武，玉绫如今可是个说得上话的大丫头，功夫哪里会弱？说不定还在我之上呢。 我压下心中的焦虑，扑哧一声笑道：“你还得伺候义母呢，又是二哥贴身长大的丫头，如今哪里都少不得你，我哪里敢耽搁你的时间？” 见玉绫要反驳，我握住她的手，笑道：“无碍啦，我一个人去练会儿，正好修习一下心法呢。” 好说歹说，才把玉绫给劝走，此后我又回到屋子里，左思右想，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了，连夜收拾好行李，摸黑就下了山。 这次偷偷离开灵山，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雇了一匹马，带上些许干粮，一件披风在身，一副地图在手，便独自赶往北方的御景山庄。 一路披星戴月。 原以为只需心无旁骛赶路，却始终避不开路上的闲言碎语，句句入耳，字字扎心。 “真是风云变幻呀，风云变幻，想那御景山庄昔日如何叱咤风云，今日竟在一夜之间大变天，白家的主心骨走的走，死的死，竟一个个的没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还不都是报应！谁知知道那白连城手里杀戮无数，一命呜呼是早有的报应。却没想到他三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撒手不管，还留下一个整日闯祸的三少爷，哈哈，真是报应啊报应！” “话还真是如此！若非昔日那白连城和他那三儿子嚣张跋扈，如今怎会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杀？多行不义必自毙，前些年让他们逍遥，不过是时候没到罢了。” “如今各大门派都在议论，讨伐联盟也已经坐大，我看呀，御景山庄日子不好过喽！” 我听这些闲人左一句有一句说着，曾经不敢议论半分的御景山庄，如今似乎也不再被大家所畏惧，个个开始指指点点，横加指责。 听起来，偌大的御景山庄似乎只剩下白景枫一人支撑，这种种打击和重担，他如何承受得了？可他父亲白连城已死，长兄白玉枫亦离奇身亡，那个高深莫测的二哥白莫寅，却突然间隐退江湖，离开了浮山不见踪影。 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一般，来得那么汹涌且难以招架。我连续赶了七日的路程，只想立马飞到他身边去，同他一起抵御这所有的风险和苦难。 长年不曾体会过车马辛劳，如今连夜赶路令我越发吃力，终于在一日午夜，累得在疾奔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好死不死的，倒在草地上奄奄一息时，马匹不知为何发起狂来，马蹄乱踩。 我急忙翻身躲避，不小心朝山坡下滚了很远，身子撞在石头上，一下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