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露出马脚
我知晓躲不下去了，于是蹑手蹑脚进了屋内。她过来拉我坐下，又给我斟茶。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还不忘关心我。 我瞧着她月光下的脸，苍白间似乎还挂着泪痕，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道：“红芙jiejie，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任少爷？” 红芙jiejie淡淡笑道：“我怎么对他了？” 我疑惑道：“他好像很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么？” 这么简单的问题，红芙jiejie却想了很久，半晌才道：“我不能喜欢他的。” “为什么不能？” 红芙jiejie眨眨眼，笑道：“因为我是他的丫头啊，哪有丫头跟自家少主子好了的。” 我才不信这鬼话呢，反驳道：“你骗我呢，他分明没把你当丫头，你也没把他当主子，这我可看得明白。” 红芙jiejie倒也没有反驳，她面色显得十分苍白，摸了摸我的头，终于还是笑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我与他不合适。” 红芙jiejie站起身，从旁边的茶壶里端了茶水过来，又取来两个瓷杯，一边挨个儿沏茶，一边垂眸不言。 入夜后，客栈里的人也渐渐睡了，褪去了白日里的嘈杂，窗外树影横斜，圆月高挂。 太过静谧，让一切话语都显得很是突兀。 房间里，只能听见水声。 我趴在桌子上，盯着茶壶里的水倒进瓷杯里，不一会儿，又看着垂眸不言的红芙jiejie。 她说不合适…… 这天下间那么多男男女女，什么叫合适？什么又叫不合适？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合适，还有谁能合适呢？ “怎么会呢，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任少爷，但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呀。”我忍不住说道。 水声止住，她放下茶壶，将其中一只瓷杯推到了我面前，杯子里的水微微晃动。 “那茉儿呢，茉儿之前见过景枫么？” “什么？”这冷不丁一句，惊得我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怎么这么问……” 她含笑看着我。 我噎了一下，“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红芙jiejie嘴角轻扬，目光深深浅浅看不分明：“那日他在街上过来，你见到他的时候，安静得都不像你了，怪得很。” “这——”我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僵。仔细一想，平日里我惯爱问东问西，咋咋呼呼的，那日他一现身，我确实沉默得厉害。 难怪会惹得红芙jiejie怀疑。 我硬着头皮说道：“那是因为之前瞧见你与那唐三妹打斗，我受了惊吓，一时还没回魂儿呢。” “那倒也是。”红芙jiejie点点头，似是相信了，自顾自喝起茶来。 我偷偷打量她。 这几日她与任少爷气氛尴尬，许多关于白景枫的问题，我卯足了劲，却憋在心里一直没机会问。 那日眼睁睁见白景枫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见过他，对于他的事情，仍是一知半解。我心里痒痒的，好多事情想问，都没逮着机会说。 眼下红芙jiejie明显在故意转移话题，主动提起了白景枫，我兴许可以顺着给她台阶下，不着痕迹地问问那个人的事情。 主意打定，我喝了一大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道：“我们等的人就是他吗？他叫白景枫？” 红芙jiejie点点头，晃着手中的瓷杯笑道：“昔日被那群歹徒劫持之时，你不是自称白家四小姐么？难道不清楚白家背景，不曾听过名震江湖的御景山庄？” 我慢吞吞地点点头，又摇头，老老实实交代道：“我自然听过，但又知道得不多，说是白家的小姐，也不过胡言乱语误打误撞，说出来吓唬他们的。” “你这个误打误撞倒真是缘分，景枫正是御景山庄的三少爷，他上面有两位兄长，分别是大公子白玉枫，和名满天下的二公子白莫寅，下面还有个比他小的meimei，就是四小姐白青璃了。” 白青璃？之前为逃走假装的身份，果真是他的亲meimei！这是怎样的缘分与巧合。我抑制不住兴奋，问道：“听闻白青璃要嫁给北雁城主了？她今天有多大？” 红芙jiejie道：“不大，与你一般大小，兴许比你大点儿，总之大不过白三公子不是？” “那白景枫呢？他成亲了没？有婚约了没？”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急切和贸然，忍不住红了红脸，尴尬地双手握着瓷杯，感受着杯子里的热气。 红芙jiejie到底是聪慧过人的，愣了愣，瞬间有些心领神会，捂嘴笑道：“怎么？你如今对少祯不感兴趣，看上景枫少爷啦？” 我脸更红了，忙不迭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很好奇，中原的人这么小就成亲了，和我们西域那边很是不同。” 生怕她误会，我不过脑子就说出一串话来。 “西域？”红芙jiejie一愣，看着我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 糟了！ 我的手一晃，杯子里的水撒到了我的手背上。“哎呀。”我立马站起身，不断地晃着手，“好烫！” “茉儿，你怎么了？”她亦起身来探我。 “没事没事，不小心撒到手上了。”我摇着头，嘴上解释着，冷汗却瞬间在背后聚集。 之前为了巴结他们这群有钱有势的主儿，想靠着他们庇护一路去青州，我撒谎说自己乃是青州人氏，如今与红芙jiejie日渐熟络，我就开始忘了警惕。 竟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露出了马脚！ “快用抹布擦擦。”她转身取了一块干抹布递给我，我接过来擦拭手背，心里却乱成麻。 “好的。”我连忙应声，手忙脚乱接过抹布。 要是他们察觉到我在大明若宫的身份，甚至开始怀疑我接近他们的目的，那我不仅去不了青州，还可能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 我真不该如此大意的！ 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大堆，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方才说到哪儿了？噢，西域！我这趟就是跟着姨父的商队去西域探亲来着。” 我一边坐下一边解释道：“我哥哥早些年去了西域，一直呆在那边做生意，没有回来过呢。” 红芙jiejie随着我坐下，问我：“手烫伤了没？” 我摇摇头，“没有呢。” 她这才松了口气，疑惑道：“这样说起来，你之前岂非在西域呆过很久？” 我点点头，半真半假地道：“快两年了，所以我十分想念青州的爹娘，可是哥哥早年跟爹娘吵了架，是离家出走去了西域的。这趟回家，我是一个人偷偷跟着商队到了蜀地。” 见她认真在听，我握住她的手，装作庆幸地说道：“其中当然发生了一些意外，若不是遇到你们，我真是凶多吉少了。” 红芙jiejie略微惊讶地看着我：“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姑娘，又不会功夫，竟然敢独自出远门。西域到青州，你可知有多远？” 我笑道：“我既是从青州来的，当然知道有多远了。只是哥哥不肯回家，我又想爹娘了……” 之前偶然听闻红芙jiejie爹娘早逝，这份对双亲的思念之情，兴许能唤起她的同情，打消她眼下对我的猜忌。 果然，话刚说完，红芙jiejie的目光立马变得温柔了几许，又兴许她本就不会太怀疑我，只是回握住我的手道：“这天下间，哪有女儿不思念爹娘的呢。” 我点头，却再不敢胡乱说话了。 那夜之后，我第一次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告诫自己不可放松警惕。 我曾经在大明若宫听那个整日炼药的加兰鹤之说过，中原武林人士与我大明若宫素有纠葛，他们恨不得将我大明若宫一把火烧尽，恨不得杀大光明若宫的每一个人。 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仇恨从何而来，但若让这些中原人知晓我的身份，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说起来，对于哥哥与我是否有血缘关系，我一直半信半疑，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姓林，而我却姓加兰…… 天下间哪有亲兄妹不同姓的事情？ 虽然以他的解释，他和我一人随父姓，一人随母姓，但姓氏的不同总让我觉得别扭，我甚至更愿意相信我和加兰鹤之那个阴毒的家伙有某种亲缘关系，至少我们同属一族。 关于逝去爹娘的事情，哥哥更是三缄其口，语焉不详，据加兰鹤之所言，爹娘之死与中原武林有莫大关联，哥哥也是因此对中原各派有百般憎恨。 我不曾了解其中经过，自然难以感同身受。 转念一想，既然从旁人口中知道得有限，此番来中原，定要趁机多番打听，了解到一些与爹娘之死，或者与我身世相关的陈年旧事。 如此，才不算白来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