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幕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透过薄云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 被染成金色的落地窗，倒映着山林、草丛，定格成了一幅画。 画中有人翩翩起舞。 纤长的身姿，如同一只轻灵的蝴蝶，在空荡的房间中漫步。 无论是屋内，还是刚推开的房门，都是那么安静。 心有所感的女子，停下无声的舞步，笑着看向门边刚走进屋内的男子，旋即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飘进了对方怀中。 白长敞开怀抱，将爱人紧紧抱住，抬手轻抚对方长发。 当年他第一次碰见自己的妻子，就是在一家练舞房，只一眼就再难割舍。 罗君安将头埋在他胸前，呼吸时感受着他的味道、体温，有些贪心，想就这样永远不变。 可贪心总不能得到满足。 白长轻声在罗君安耳边低语，“老婆，外边有消息来了，我们怕是得继续奔波了。” 罗君安身子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也是细语道：“没有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吃多少苦都不怕。” 白长突然就有些愧疚，他知道怀中的爱人，最喜欢的便是和歌起舞，可这两年的所有日夜，所有人都只敢小心遮掩声迹过活，又怎敢纵情声乐。 “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白长的双臂又用力了一分，视线落向窗外山林，心中早已下了某种决心。 罗君安则是突然有些慌张，死死搂住这个被她“骗”了心的男人。 那是一家专门教小孩子跳舞的工作室，男人不过二十几岁，并不是去接自己的子女下课，而是受人所托。 第一次去，他在一楼路边，她在二楼窗边，只是一张侧脸，就牵动了她的心。 坚毅、阳光、帅气，惹得路上不少怀春少女投来隐晦又灼热的视线，她的掌心按在冰凉的玻璃上，亦觉得有些发烫。 那天之后，打听清楚对方许多事，原本不喜打扮的女子，就换了一身妆容，故意将男子领走的小姑娘留堂，等人来，再“无意”中闯入对方视线。 半年之后，便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原本以为能一直安安稳稳，幸福快乐下去。 可又是半年之后，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警笛声响起，就在聚集地搭建的围墙那边，百米开外，传到此处已经没那么刺耳，却让相拥的两人一阵心悸。 白长脸色一变，拉着罗君安就向外跑去，将他最心爱的人推到撤离疏散的人群里，然后转身头也不回朝着围墙冲去，身边是几十个同行的男人。 还来不及说出一句小心叮嘱，罗君安就被人群裹挟带走。 她一直不停回头，满眼不舍的泪水，却始终没有开口阻止自己男人前去。 白长就是这个聚集地的领头人，从军伍退役的他，冷静、做事果断，是更多人活下来的希望。 足有数里长的围墙，一边是刺耳警笛，另一边却是人群悄无声息离开。 荒草开阔地带，十几道黑影从树林的阴暗处奔跑到阳光下，却好像连光都无法将其身形照亮。 “猎犬”，身长不过一米，体态面貌都狰狞无比的诡异动物，像极了大型犬类被饿得皮包骨头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残忍又充满无尽力量，哪怕是几个成年男子一拥而上，都不见得能杀死一头。 就是这么一种繁衍极快，不为进食，只为杀戮的动物，将人们逼进了绝路。 白长提着一把长刀，往围墙大门方向全力冲过去，却听见一声巨响，几米高的围墙轰然倒塌，原本守在大门上方的几人摔到地面，瞬间被十几条猎犬淹没。 周围的男人们眼神里透露出愤怒、惊恐，本就简陋的武器，此时在手中如有千斤重，压得他们连路都走不动。 白长也有片刻骇然，但立刻咬牙，挥刀砍向冲过来的怪物，口中怒骂。 “你们傻站着等死吗！赶紧把这些鬼东西引走！” 直到此时，一直拿着警笛的那人，如梦初醒，拔腿就跑，朝着远离逃难人群的方向狂奔。 这人脚力很快，几秒的功夫就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而他这一动，就像是某种信号，猎犬们纷纷调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围追过去，掀起无数带血的泥土。 猎犬对不寻常的声音最是敏感，抱着警笛，是送死，更是为了让更多人活。 白长持刀，带着队伍疯狂砍杀怪物，人与兽都在倒下，铺出去一条血路。 等到最后，将突然出现的猎犬全部干掉，原本四五十人的队伍，只剩十几人。 那个拿着警笛引走怪物的人，此刻下半身已经消失，趴在林间草地上没了气息。 他身体所指的反方向，是一条两三米长的血痕，而血痕那一头，是他残破不堪的双腿。 满身浴血的白长，已经握不住刀，满脸悲痛走上前去，将那个从警车上卸下的警笛关掉。 帮地上的人合上双眼，白长死死握住警笛。 “兄弟，一路走好。” 没有功夫让活下来的人感伤，白长率先迈出疲累的步子，向着老人、女人孩子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其余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也无声跟上。 ...... 离着地面百米处的天际，两道虚幻的身影一站一蹲，都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伍玖有些惊奇，“以前就听说一些高级业务员，就算杀青也可以留在书里，等到故事全完结了再离开，可算让我体验一把特权了！” 说着说着，伍玖直接趴在了无形墙壁上，整个人就趴在天空上，引得下面装尸体的一帮大老爷们直翻白眼。 “哈哈哈哈，羡慕我不？死人不许动，你们来打我啊！” 伍玖还故意刺激下面的“尸体”，伸手按在屁股上。 “屁股...屁股疼...师爷，屁股不疼...屁股在树上哈哈哈哈。” 一脸欠揍的模样。 闹了一会儿，身边始终没有动静，伍玖这才收敛，看了一眼身边的9527，面色不是很好。 再往下看去，书中的主角，已经追上了先前疏散的人群。 可......遍地尸体。 十几人跪在地面，怀中抱着他们最熟悉亲近的人，冰凉无比，却比不上他们的心哀。 一直阳光朝气的面容，仰天变做撕心裂肺的哭脸，却连哭声都不能发出。 因为会引来猎犬，他们可以不顾自己生死，却要顾及同伴生死。 依旧是那么安静，就像当年那个舞蹈房，落地窗内外，都那么安静，岁月静好。 伍玖察觉气氛不对，就插科打诨，想缓和一下氛围。 “大哥，你要是早些来就好了，以你的条件，不比下面那个二万五好多了，一定能当个主角，啧啧，你看五万二的身材，真棒！二万五那家伙这场戏演得爽了，抱这么紧，指定在借机揩油呢！啧啧，真羡慕啊！” 也就是他这话收着语调，不然25000号、52000号业务员听了指定得破功，气得跳上来把他揪下去打一顿！ 9527还是一言不发，就沉默看着满地狼藉。 伍玖挠挠头站起身，“这个...大哥...这都是假的，等下去酒池那边，估计你还能看见他们在里面蹦迪呢，就下面演老头老太太那几个，估计蹦得最嗨......” 过了许久，9527闭眼，暂时不再看下面的一切，心里那股哀伤的感觉才淡了些。 伍玖立刻开口，“大哥，咱这戏份杀青了，体验结束，不如撤了？” 9527摇头，“我想看完这个故事。” 伍玖呆在当场，那些个临时反常的业务员，朝他喊着。 “伍玖，走啊！酒池嗨皮！” 他只能无奈摆摆手，目送对方离去，跟着大佬混，上来饿一顿！ 那几个先前被伍玖刺激的业务员哈哈大笑。 “那你忙着吧！占座？你可想得美吧！” 不等伍玖道歉求饶撒泼打滚请对方改变心意，下面就已经空荡荡一片，走得干干净净。 早知道就不显摆了！他此刻颇为后悔。 9527却是动身，踏着无形天幕，走入变幻而出的下一个场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