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特殊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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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得知皂角岭小伙子要娶媳妇，便对吴世锁说：“你告诉你们的那些头头，我现在也成了皂角岭人，让他们也给我娶个媳妇！”世锁惊得打了个冷战，哪个姑娘嫁给了这个魔鬼就遭了大罪，我也作了大孽！可不提说又不行。就这样顾虑重重地踅摸到村公所，大掌柜、老知客、李青兰、陶芍叶都在。世锁便把哑巴也想娶媳妇的想法说了，青兰拍了一下大腿，说：“哎呀！咱们怎么把哑巴给忘了？哑巴现在也成了咱皂角岭人，应该娶个媳妇！”青兰的表态像一个锥子刺在世锁的心脏上。老知客说：“不行，不行！让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嫁给一个哑巴，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青兰对老知客说：“哑巴怎么啦？又不缺胳膊少腿。人家变成哑巴，还不是让鬼子给气的！”大掌柜说：“我也不同意。青兰，你咋不想一想，他爹娘、媳妇、孩子都被鬼子杀了，按理说，现在心里很悲痛才是，怎么还高兴的要娶媳妇？”大掌柜“唉”了一声，又说：“这个哑巴咋是这么个德行！”世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世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急着想娶媳妇的哑巴心里的石头还没有落地。第二天早上，世锁回家有点事，哑巴悄悄地跟在后面，想问个究竟。

    世锁进梢门后，见家里三面窑门都关着，知道父母亲与媳妇都下地了，孩子上学去了。

    他哪里知道媳妇正蹲在茅房里。

    那时山里人家的茅房，大都建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外边用石头垒个不到一人高的矮墙，里面挖个深坑，放进一个瓷翁，用以盛大小便。茅房里一般都放有小土块，用来擦屁股。那时擦屁股别说用手纸，就是书报纸都没有。一个村里没有几家能上起学的，即使家里有几本书，那可金贵着哩，谁舍得用书纸擦屁股？用土块一擦，顺手扔到茅房外边的粪堆上，便成了肥料。全家只有一个茅房，为避免上茅房冲突，先上茅房的，把自己的裤带搭在茅房的矮墙上，表示茅房里有人。那天世锁媳妇拉肚子，跑到茅房已急不可耐，便没有履行搭裤带的程序。世锁当然认为茅房里没人。

    世锁知道哑巴跟在后边要问啥，怕站在梢门旁被人发现，便示意让哑巴到茅房旁边来。两人刚到茅房旁边，哑巴就笑嘻嘻的，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我的，娶媳妇的，他们头头的，答应了？”世锁说：“没有。”哑巴又问：“为什么的，没有答应？”

    茅房里的世锁媳妇听这声音怪怪的，这是谁呢？

    只听到世锁解释道：“他们说你媳妇刚死，你又想娶媳妇，心术不好，又是个哑巴，不忍心让姑娘嫁给你。”“八嘎！八嘎！”哑巴咬牙切齿地大叫起来，“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啊，哑巴！——日本鬼子！世锁媳妇差点气晕了，急疯了，真想马上跑出去，抽他俩几巴掌，再问个究竟，可茅房里不巧没有了擦屁股的土块，只得强忍着怒气和疑问，窝在茅房里。

    哑巴气狠狠地跺着脚与世锁两个出去了。

    整整一天，世锁媳妇活干不成样，饭吃不下，失魂落魄，丢东忘西。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对孩子说：“去叫你爹回来！”“有甚事，叫我爹回来？”“比天还大的事！”世锁媳妇不耐烦地说。

    世锁回家后，见媳妇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忙问：“甚事非叫我回来？”媳妇对孩子说：“到你爷爷那边睡觉去！我跟你爹说个事。”媳妇把门拴上后，已经气得浑身打战，指着世锁，嘴唇哆嗦着说：“我问你，那哑巴是什么人？”世锁说：“我给你说过，他全家人都让鬼子杀了，他被气成了哑巴呀。”媳妇狠劲地抽了世锁一个耳光，大声骂道：“你还哄我哩，你俩早起在茅房旁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想不到你吴世锁竟然是个大汉jian！你怎么对得起你吴家祖先？怎么对得起皂角岭人？”世锁哽咽着说：“我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呀！”媳妇更生气了：“脑袋长在你脖子上，谁能做得了你的主！是什么鬼缠住了你？”

    世锁将前前后后的经过给媳妇述说后，对媳妇说：“我要是不听他们的，他们就会将咱全家和姨夫一大家子全都杀了呀！把咱家杀了就杀了，我不忍心害了姨夫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啊！”媳妇气得将头在墙上撞得咚咚响，一边哭一边喊：“作孽呀！作孽！以后怎么做人呀？”世锁见媳妇撞得头破血流，硬把媳妇拉住了，夫妻俩相抱着抽泣到半夜。世锁去游击队后，媳妇靠在被子上眼睁睁地挨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