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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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四年九月，下沅县公安局局长李贵生离休后回到了家乡皂角岭村。李贵生是在一九四九年四月解放太原战役中，被敌人的炮弹弹片蹦瞎了左眼，转业回到本县。离休后，他谢绝了县政府在县城给他安排的住所，将老家的窑洞收拾后，与老伴一起回来了。他身体仍然很硬朗，每天在生产队里劳动，比年轻人还出活儿。那时候，社员们劳动记工分，年底按工分分红。老李不要队里的工分，他说，我拿着国家的工资，怎能再要队里的工分呢？每天晚饭后，他都要与老伴在千岁皂角树下坐一会，再到烈士墓园与老战友们聊一聊。他一进烈士墓园，大掌柜、吴强娃、杀猪李等先烈的影像便会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吴强娃担任下沅县游击大队直属中队队长时，他在直属中队只是一个普通战士。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县公安局局长岗位上干了二十多年，离休后每月还拿国家64.5元工资（这是当时的副县级工资标准）。他感到自己特别幸运。

    那时，我在皂角岭小学教学。李局长告诉我，皂角岭能在下沅县建立第一块抗日根据地，靠的是党的领导和指引。他说，夏收争夺战结束后不久，中共玉栋地区特高官丁绍康就来到了皂角岭。那天正好他站岗，他是第一个见到丁书记。

    一九三八年七月十一日下午，天高气爽，林鸟欢唱。皂角岭游击队队部里正在开会。于婷护士长也参加了会议。

    游击队从大森林返回营盘后，老持客告诉二柱，于护士长留下来了，并说于护士长还是个共产党员。二柱与几位副队长喜欢得了不得，立即作出决定，聘请于护士长为党代表，坐游击队的第二把交椅。于婷红着脸说：“这哪里能行樊营长让我留下来是搞医护工作的。护士长在部队里只是个小班长级别，而党代表是个领导干部。不行，不行！”二柱非常恳切地说：“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心愿。难道你嫌我们是大老粗，不愿与我们搭班吗？”于婷连忙解释：“吴队长，我哪能嫌弃你们呢！我很敬佩你们，很愿意向你们学习，很愿意成为你们的同志！但是，”说到这儿，咯咯咯笑了，“你们可能没有考虑到，你们游击队有七十多人，党代表就相当于连队指导员，我哪能提拔得这么快？”杀猪李见于护士长一再推辞，焦躁了：“我是个杀猪汉，一下子就成了副队长，比你提拔得还快来！”大掌柜亲切地说：“于护士长，我们是游击队，不能和你们那里的级别比。不要推辞啦！”在大家诚恳地请求下，于婷担任了游击队党代表。

    游击队从大森林返回后，在营盘垒了院墙，安了大门，大门外安排有队员站岗。岗哨李贵生进来报告说：“张书记来了！”

    会议立刻停止，大家迎到院子中间时，张向光已从大门进来了，后面还随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三人手里都拿着麦秸编制的草帽。张向光同二柱握手后，指着身后的中年人说：“这是咱玉栋地区特高官丁绍康同志。”又指着年轻人说：“这是赵勇同志。”张向光又指着二柱一行说：“丁书记，我把游击队的各位领导给您介绍一下。”丁绍康呵呵呵笑了：“不用你介绍啦，我都认识！”张向光蒙了：“你啥时候认识的？”丁绍康说：“梦中认识的啊！”说着，便指着二柱说：“这是队长吴二柱同志吧？”二柱说：“对着来！”丁绍康紧紧地握住二柱的双手，亲切地端详着二柱的脸，翘起大拇指说：“嘿，像个英雄！”

    丁绍康又抓住大掌柜的手说：“老哥，你是大掌柜吧？”大掌柜激动地说：“对，对！”丁绍康赞叹道：“老将黄忠！”

    丁绍康又准确地认出了吴强娃、杀猪李和老持客。

    大掌柜说：“丁书记，你真是个活神仙啊！”

    丁绍康说：“世上就没有神仙！向光同志多次汇报了你们的英雄事迹，对你们每个人的情况都给我做过详细介绍，你们的名字，你们的面容，你们的事迹，都刻在了我的心里！老哥，我确实梦见过你们！”

    丁绍康又指着一身戎装的于婷说：“这一定是于婷同志了！”于婷立正，敬礼，响亮地回答：“是！”

    大家在窑洞里坐下来后，张向光说:“丁书记到你们这里来一趟真不容易，要通过日本鬼子六个检查站和十几处哨卡，还要绕道到北梁才能到你们这里。同志们都担心丁书记的安全，可丁书记非要来看望大家。”

    丁绍康说：“作为特高官，我应该深入到抗日第一线，更应该深入到英雄中来。这次皂角岭之战，不仅对你们下沅县抗日斗争产生了强烈的推动作用，对玉栋各县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听向光同志说，皂角岭之战激励了人民群众的斗争精神，山区的老百姓采取各种办法抵制鬼子‘征粮’。你们县，日军原计划在山区‘征粮’三十五万斤，结果连五万斤都没‘征’到。鬼子原计划在全玉栋山区‘征粮’三百万斤，现在连一百万斤也‘征’不到。

    “日本粮食产量很低，他们在中国打仗主要靠中国的粮食。难道我们愿意用自己的拳头打自己的眼睛吗？但在平川‘征粮’时，由于老百姓对日本鬼子存在着极大的恐惧心理，使鬼子的‘征粮’计划如愿以偿。皂角岭之战振奋了民心，山区的百姓开始敢于同鬼子斗争了，使鬼子‘以战养战’的阴谋难以实现。你们自己可能还没有想到皂角岭之战产生的的重要意义，但是特委看到了。非常感谢你们！”

    丁绍康站起来，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又亲热地与每个人握了一次手。坐下来继续说：“现在的抗日战争分为两个战场。一个是正面战场，另一个是敌后战场。去年，八路军已开赴到我们山西，现在已发展到HEB省、SD省。今年，我们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并开始在南方开辟战场。敌后战场的开展，既牵制了日军的兵力，支持了正面战场，又使其难以掠夺到粮食、棉花、煤炭等战略物资。皂角岭之战就是在鬼子的后院点了一把火！今后我们还要点十把火，二十把火，将反抗日本鬼子的烈火越烧越旺，烧得鬼子坐卧不安！”

    丁绍康话刚落音，大掌柜怒气冲冲地说：“烧得他在中国停不住，滚回他日本老家去！”

    丁绍康对着大掌柜大笑：“老哥，你说得好啊！皂角岭从你祖上开荒安家，到现在三百多年，建设这么一个家园不容易啊，怎能让日本鬼子霸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