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收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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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三日夜，正当一群野狼贪婪地兴奋地吞噬着日本鬼子尸体时，龟田正沉浸在美妙的梦境里，他愉快地哼着《樱花》歌谣，尽情地喝着日本清酒，享受着日本料理。当他从享受美食的梦中醒来后，根本不会想到，他的大日本皇军此时已成为狼口美食。在他的判断里，国军是不会关心这个小村的刁民的，离皂角岭最近的锦城八路军也有四百多里，也不可能派部队支援。驻守着可对付两个营中国军队的皇军，决不会出问题。他还后悔派的部队太多了，影响了山区征粮。

    上午八点半，苗后镇据点来了电话：“报告大队长，通往皂角岭的山路，被刁民挖断了！”

    “在什么地方挖断的？”

    “在皂角岭西边大约十里的地方。”

    “皂角岭的情况，怎么样？”

    “挖断的地方很宽、很深，根本过不去！”

    微弱的电话声如同巨雷炸响，炸得龟田脸色煞白，双腿发软——难道守株待兔的皇军全军覆灭了？

    龟田战战兢兢地拨通了渡边大佐的电话，结结巴巴地汇报了皂角岭的情况，等着挨大佐的训骂。但电话只是嘟嘟嘟响着。无论大佐怎样臭骂，他都愿意挨骂，可这嘟嘟嘟声音却像一颗颗子弹钻击着他的心脏，比挨骂还难受！他又小心翼翼地对着话筒叫：“老师，老师——”

    话筒里仍然是“嘟嘟嘟”的钻击心脏的声音。

    渡边没有训骂龟田，是因为龟田曾两次给他汇报过歼灭刁民部署，他当时也表示同意。渡边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头晕目眩。皂角岭的刁民肯定得到八路军的支持。八路军来了多少兵力呢？应在两个营以上。否则，两个小队的皇军不可能全军覆灭。距皂角岭最近的八路军也有四百多里，这么多的部队是怎样从皇军的占领区运动过来？

    怎样剿灭这支八路和刁民？渡边在地图上找到了皂角岭。这个在地图上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一个点，现在却成了一颗刺目的克星。渡边的目光顺着这颗克星往东移动，十公里后便是八百多平方公里的天龙山。要在这地形复杂的原始森林里寻找一支几百人的部队实属不易。而且目前正值山区征粮，不宜抽调太多兵力征剿。征粮任务完不成，要受到军法处治。

    “八嘎！”渡边大骂着，拳头捶向地图上的那个克星。决定：从玉栋城驻军抽调一个中队，下沅县抽调两个中队，组成征剿队，由联队作战参谋前部正雄统一指挥，联队技术参谋近江美惠子协助。

    烈日炎炎，山道弯弯。上午十一点半，由三个中队组成的日军征剿部队开进到盘蛇路断路处。前部正雄从断路处一边后退，一边向沟底观察，约退一百来米停住了，决定从此处斜着向沟底辟出路径。龟田向前部正雄指点的路线看了看，说：“中佐，这样开路工程量太大，不如从北边绕道前进。”前部正雄脸上显出不悦之色，展开地图，指着皂角岭西北方向密密麻麻的等高线说：“你的，睁开眼看一看，如果绕道，这一带沟壑纵横，地势险要，目前正值盛夏，草木繁盛，路径难辨，你知道行军有多困难吗？如果天黑前绕不出去，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美惠子跟着冷笑了一声：“龟田大队长，你想再一次让皇军在沟壑中全军覆没？”一男一女一唱一和，训得龟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满肚窝火又不敢发泄。龟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在前部正雄与美惠子面前像个瓷怂蛋一样可怜。

    前部正雄亲自指导工兵辟路，并命令龟田快去找民工，加快辟路进度。龟田终于把窝着的怒火撒在了一个小队长身上，吼道：“快快的，去找民工，耽误了时间，我要你的脑袋！”一个多钟头后，那个小队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个民工也没抓来，就连修路的镢锨之类的工具也没找着一件。

    昨天皂角岭之战开始后，中共下沅县委趁鬼子的兵力集中在皂角岭，组织全县党员分赴下沅县山区，发动群众坚壁清野，抵制鬼子“征粮”。负责苗后镇中梁的老赵同志，看到游击队断了盘蛇路，就想到鬼子肯定要抓老百姓修路，便对乡亲们说，我们决不能帮助鬼子修路，不能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大家与皂角岭是一条梁上的乡亲，应该共同对付日本鬼子。

    没有抓到民工，作战兵与工兵交换着使用开路工具，用了三个多钟头，辟出了一条只有一米宽的通向沟底的五十度坡度的路径。鬼子们一个一个扒着崖壁，战战兢兢地挪动着碎步往下移动，不断地有鬼子滑落跌下悬崖，凄厉的叫声使扒在崖壁上的鬼子更加胆战心惊。到沟底后，顺河道向东行进三里多地，看到左岸坡度稍缓，就攀爬着上到了通往皂角岭的路上。到皂角岭村时，已是下午三点。村子里空无一人，碾麦场上堆积着一垛垛崭新的麦秸积，一块块田地里的麦子收割得干干净净，整齐的麦茬画出了无数条醒目的平行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鬼子们惊呆了！仅仅一天时间，这些八路和刁民既要与皇军作战，又要收割碾打几百亩小麦，得有多少人参加？他们是如何消灭一百多名精悍的皇军部队，又是如何能在一天之间将山山岭岭的小麦收割碾打得干干净净？善于战场分析、深得渡边赏识、一贯自负的美惠子，也目瞪口呆了，白着脸傻愣愣地戳在碾麦场上，她的有限的大脑对着这个巨大的问号发呆。

    村子周围没有发现一具皇军尸体。战场在哪里？鬼子顺路往东搜索，翻过枕头岭，一切全明白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横陈在收净的麦田里，一股股腥臭味刺鼻恶心，一群群苍蝇轻歌曼舞。前部正雄命令活鬼子将死鬼子弄到碾麦场上，放在麦秸上点火焚烧。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天昏地暗，呼呼呼的火光中溢出烧烤羊rou的香味。

    当小鬼子的尸体被烧为一个个黑骷髅一块块黑骨头时，夜幕缓缓降下，被烟雾熏染的夜幕上若隐若现着几颗小星星。鬼子就地宿营在碾麦场上，撒出警戒哨，严防刁民袭击。死鬼子的一缕缕鬼魂，着急地想返回故乡，无奈故乡远在万里之外，异国他乡山峦重重，暗夜茫茫，难辨路径，几番飘荡，竟出不得大山，只得重返碾麦场，钻进了一个个活鬼子的脑壳。于是，睡梦中的鬼子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个缺鼻少眼、残臂断腿、鲜血淋漓、哭爹喊娘的影像。这影像吓得活鬼子在梦中凄厉惊叫，有的竟猛然坐起，睁眼望着夜幕上的残星，再难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