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修司复并不愿欠悬岭窟的人情,想把手抽回,却被鹤柏牢牢扣住,他正要发火,却听鹤柏逼问:“你的修灵是和谁学的?” 修司复自不会如实相告,冷哼道:“这就不牢二窟主费心了。你既为我输入了疗护修灵,就算抵了我对你女儿的救命之恩。快放开我!” 鹤柏双眉微皱,道:“如果我愿意助你救出你想救的人呢!” 修司复一怔,皱眉道,“二窟主何以改了态度,你想我做什么?”他也不蠢,明白鹤柏肯定需要条件。 鹤柏沉吟道“与我一起截杀悬岭窟大窟主,鹤松。” 这一瞬间,修司复看到了鹤柏脸上强烈的无奈与痛苦。 鹤柏的身法术果然是极好,修司复看他提着自己的女儿,虽在群山中穿跃,却如履平地,而他还需尚蓝时时关照。 他们三人行了一阵,果到了个小丘陵处,虽说是丘陵,但更似个高原。但见上面交通阡陌,花草漫地,石窟和矮屋穿插遍布,只是无不例外地挂了朵盛开的白花。期间不断有樵夫,织女装扮的人来往,他们见到鹤柏皆会行礼。 “二窟主。”他们见到鹤柏都会纷纷行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极为真挚的崇敬。 修司复不禁暗叹:“若世人不知这是悬岭窟的分窟,只怕还以为是个世外桃源呢。” 鹤柏让人照看雪儿,就将修司复、尚蓝引进一个大石窟里。 修司复双眼直转,将窟内瞧了个仔细,只觉这窟内陈设非常简单,除了连地的石桌,配了套的石椅,还有一个木柜子,上面齐整地摆了不少书。 鹤柏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修司复和尚蓝坐下。 尚蓝大方一坐,阴阳怪气地道:“二窟主,窟中人的打扮如此纯朴,谁见了,能信他们是杀人越货的魔头。” 鹤柏变了脸色,摇头道:“他们不杀人,也不越货。” 尚蓝冷笑道:“哦?可我听说悬岭窟魔爪下的无辜冤魂不计其数。没想到这悬岭窟恶人如此不同凡响,做尽坏事,却还要装成平常人。” 修司复听尚蓝说得极不客气,他知道他是在为那些无辜亡魂不平。 鹤柏并不发怒,只道:“悬岭窟有众多分窟,确实杀人越货的居多,但我们雪柏窟,却是那些不愿作恶之人的藏身所。” 修司复插嘴道:“此话怎讲?” “悬岭窟恶名也是近二十年传开,那时正是我师哥鹤松成为了悬岭窟主。”鹤柏长叹一声道,“我和鹤柏其实是亲生兄弟,父母在我们幼时便已去世,只能彼此互相依靠。我们兄弟虽从小受尽欺负,但有日幸得机缘,遇到了我们师父,悬岭窟上的鹤归道人,他收我们两个为徒,我们便以师兄弟相称。从此师父尽心辅导,将毕生绝学医蛊术相授。此术最是擅长医疗人身修灵受损,以及种蛊控制他人。” 鹤归想起年少往事,更为可惜:“师父待人最是忠厚宽容,他以医蛊术替天下术师治疗受损修灵,从不要求回报。若遇到恶人,才会种下恶蛊惩治,所以这天下不少人都投奔来了悬岭窟,在这群山上扎根落地。因此,悬岭窟是分窟不少,聚众各山。” “那你们可是欺师灭祖,坏了这鹤归道人的名声。悬岭窟现是恶名天下皆知。”尚蓝讽道。 “唉,后来师父仁心救治了一群自称正义之士,却被他们暗害,师哥因此接过了悬岭窟窟主之位,从此他性格大变。那年又突逢大灾,山上粮食紧缺,树皮也被啃完。有人为了要活下去,便下山为恶,但师哥并不责怪,甚至嘉许他们带回了粮食。渐渐地,山上不少人都去了山下作恶,且因此引来了许多恶人投奔悬岭窟。而山上本有不少良善之人,死也不愿为恶,便纷纷请辞下山。师哥怕山上聚众对悬岭窟不利,早以对众人下了恶蛊。所以他们危旦在夕之际,我向师哥请求,带人来了这最边上的丘陵上安扎。这二十年,我们的生活自算不上好,但各个毫不后悔,从无为恶以足自我之心。但世人皆知悬岭窟作恶,又怎知有他们的存在。 鹤柏说到后面,语气中已有哭腔。 修司复、尚蓝面面相觑,这般情由,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而且鹤柏说得情真意切,不由他们不信。
尚蓝脸露歉疚之色,道:“我并不知……” 可鹤柏仍是打断道:“你说得也……若我能阻止师哥,这一切也不会发生。我之前念着我们兄弟情分,念着这悬岭窟是师父留下的,我也还把自己和他们当成一体,想着只要我不作恶,就不关我事,可后来证明,我不会是无辜的。” 修司复听鹤柏说得心灰意冷,小心问道:“二窟主,后来发生何事了?” 鹤柏眸光幽深,映衬着清晰可见的痛苦,他沉默了半晌道:“那日,有人在山下杀人劫财,并掳来一些女子。我见她们太过可怜,就向师哥申请将她们充入雪柏窟。他虽惊诧,却也同意了。这些女子里,有一个是楚楚动人,温柔至极,我一眼瞧她,就觉得心潮起伏,不能自抑。而她也说因我救她性命,所以愿委身于我。我当时真觉得天下幸福不过如此,立即与她成了亲。一年后,她给我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她喜欢雪,我们便唤雪儿。然而……” 修司复听他突然停了下来,又问道:“然而,怎么了?” “然而,在孩子满月之时,她竟上吊自缢,并且给我留下了一封遗书,她说她从没有爱过我,她本想带着孩子一起去死,让我痛彻心扉,但终舍不得一个无辜生命。” 鹤柏说到此处,颤抖不止,这是他此生最痛之事。 尚蓝“啊”了一声,惊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悬岭窟二窟主,她恨我不阻止杀她亲友的恶人,她恨我曾为他们提供庇护。在她眼里,我从来就是她的仇人!她要报复我,她要让我痛苦!” 说完此话,鹤柏已是泪流满面,他回忆起这件往事,就像亲自拿刀戳烂闭痂的伤口。 “而昨日,便是我夫人的祭日。我在山下喝了一夜的酒。可没想到,有人趁机要对雪儿下手,无论是谁,我都要和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