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成亲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以青螺描眉，以朱绛点唇。珠翠满冠，红衣霞彩。红盖覆面，步步婉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柳朝饰以红妆，披以霞帔，盖以掩面，被丫鬟们搀扶着跨过火盆。 柳朝看不到柳父的老泪纵横，看不到家兄的心情复杂，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满腔的不舍占满了整个心绪。 她想着在这个世上重活一世，怎么样也要好好过。她又想着若是娘亲在世也一定会为她高兴吧 果然，劝妆诗难不倒他，众人的刁难也难不倒他，她最终还是会走出柳府，成为他的娘子，即使他不爱她，她也可以活得很好，她这么想着。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是那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阿朝，哥背你上花轿。” 这一刻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还是从脸颊滑了下来，还好有盖头在，不然就要被哥哥笑话了。 她靠在哥哥的背上，很宽大很温暖，眼泪不自觉便打湿了他的衣裳。 “阿朝，再哭妆可就花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慢慢晕开。 她发现经他这么一说，自己哭得更厉害了，大颗大颗的泪滑落，止都止不住。 柳长泽将她轻轻放下，让她安稳着凳，望着她被扶入轿中。一声“起轿”，花轿被抬了起来，锣鼓再次奏鸣，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进发。 山高水远，舟车劳顿，几天的行路差不多快至尽头了。城外驿馆休整，一路来倒也平静，对于柳朝而言，除了几个能说话解闷的陪嫁丫鬟，其余皆为陌生，包括他的夫君，顶多几面之缘。 她现今脑子除了补妆便是补妆了，最后一次对镜补妆，柳朝只想道一句：嫁个人真不容易，特么在古代。 “姑娘可妆成？要启程了。”一个丫鬟进来提醒。 “好了，走吧。” 柳朝看了一眼梳妆的侍女，缓缓起身，任丫鬟将红盖头覆在她头上，团簇着上了轿。 三拜结连理，高堂对客席。众口喜于贺，宾礼云云出。 红烛摇曳，喜子铺喜。柳朝端坐于床边，目光凝聚在绣鞋上。 她倒是真真体会了一次当新娘的辛苦了，头顶千斤重，身压万重绸。最可怕的是，还不能填饱肚子，她都要饿坏了！ 面对喜果，柳朝望眼欲穿，又碍于丫鬟们的劝告，不好行动。只能一个人苦逼的在内心抓狂。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听到丫鬟们齐道一声“姑爷”，皆退了出去，伴随着门的闭合，柳朝除了饿以外更添了一分紧张，不禁抓紧了衣袖。 礼仗轻挑，玉面渐出。面若皎月，眸若粉杏，脸颊染有淡淡霞红，女儿姿态尽显。 柳朝尽力维持着端庄的形象，眼前人风华如许，红袍映烛，谪仙降世也不过如此。 沈暮淡淡扫了她一眼，回身端了一盘糕点，向她递来。 柳朝微微愣神，接过食盘，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沈大公子，你这样杵在我面前，叫我如何尽兴吃啊？ 其实柳朝内心是煎熬的……奈何形象更重要。 她纤指轻移，轻咬小口，慢慢咽下，好不容易把一块吃完，抬头看她夫君，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心中一凉，有些后悔做这些表面功夫了，这又是何苦呢？ 沈暮将食盒从柳朝手中抽离，又放回了原处。 柳朝凄哀地看着到嘴的天鹅rou逃脱，愈加后悔，一脸不甘心，她可真是自作孽啊。 沈暮自动忽略柳朝的所有小表情，将手中的交杯酒独自饮尽，俯下身看着她，眸光忽明忽暗。 可能是烛火太过朦胧，他身上的淡淡酒韵微醺，让柳朝再次有了一种心动的错觉。 他的脸近在咫尺，俊朗无双，下一刻对上的是她的慌乱。 不曾想，沈暮看了她一会儿，便扶开一旁的垂帘，径直朝床里头睡去，便不再理她。 柳朝一脸错愕，旋即转头悲愤地盯着她的夫君，隐隐压着羞愤，开口唤道：“夫君，我是你的娘子了。” “嗯。” 应得那叫做云淡风轻，依旧背对着她。 过分了、过分了啊！好好的洞房交杯酒不喝，新娘被撂在一边，新郎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是……明日该如何交差啊？”柳朝也不管什么羞不羞耻了，张口便问。 “交差，交什么差。” “……” 柳朝竟无言以对，他一定是故意的！ 莫非让她霸王硬上弓不成？臣妾做不到啊！！！ 柳朝第一次为自己看多了古言感到悲哀，什么规矩都是浮云啊，如果能战胜自己的羞耻心就好了。 然后，柳朝决定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将珠玉发冠随便一拆，往外沿一躺，装死睡觉。 另日清晨，柳朝被房外的响动吵醒，转头朝里头看去，显然空无一人。 她只得哀哀地叹了口气，将丫鬟翠心唤进来为其梳洗。 “娘子，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不跟姑爷圆房呢？”丫鬟翠心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什么叫做我糊涂了，分明是他……” 柳朝话还没说完，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当即闭嘴改口道：“夫君，你来啦。” 沈暮朝她缓缓走来，止步于前，接过翠心手中的眉笔，为她轻轻描摹了起来。翠心也是相当识趣地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把门给合上。 “……” 柳朝见他如此举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盯着他纯黑的星眸，心里一跳一跳的。 “夫君，我知你不喜欢我，娶我倒是勉强了……”柳朝情绪不由有些低落，自暴自弃地说着。 其实贬损自己的话她是拒绝的，但是看见他，总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对方。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的颜值给蛊惑了。 “若不想画歪，就别说话。”沈暮出声打断道，说完继续专心致志地为她画眉。 “哦。”柳朝憋屈地应了一句，便老老实实闭嘴了，她可不想被画成“蜡笔小新”。 漱毕妆成，柳朝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自家夫君的一双巧手倒让她很是意外，她以为会无颜见公婆了，没想到经他一妙手竟比平日更出挑了几分。 随后柳朝便与沈暮拜见了沈氏夫妇，敬了茶，还被沈母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夸得她都怪不好意思了，不过也算弥补了她那王八羔子夫君造成的心灵伤害。 她想，有个好公婆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