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敞开了吃

    唐皓儿是打算明天带着念娣她们到街上转转，可是有人却是等不到明天了。

    整整七年了，沈翔第一次走出香满园。

    夜色中的柳巷依旧繁华，街面上往来穿梭的行人络绎不绝，男女老幼都有。

    日本人占领期间实行宵禁，天一黑街面上基本就看不到多少人了，哪会有这么热闹。

    柳巷不是只有酒楼妓寨，这里汇聚了各式各样的商铺，太原市最大的和合胜百货公司就在柳巷中心，里面聚集了上百家商号，出售的商品琳琅满目，是柳巷最聚人气的地方，要营业到晚上十点才打烊。

    和合胜同时也是洪门名下的产业，专门有一个堂口负责经营。

    走出香满园，看到街面上这么多人，沈翔就已经感受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气息。

    他对太原街面上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阎锡山统治时期，就算是歌舞升平的年景，柳巷也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市井繁华，就意味着老百姓生活富足，口袋里有了闲钱才会出来逛街。

    连女人和孩子都可以无所顾忌的出入各种商号，这说明太原市的社会治安稳定，街头犯罪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香满园一侧的一步巷原先是专门贩卖人口的市场，里面每天都会聚集着不少苦艾艾的人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只要花两三个大洋就能在这儿买到黄花大闺女，花几个大洋就能找到一群亡命徒去帮你做事，现在都没有了。

    解放区政府禁止人口买卖，就算不禁止，也不会有多少人再走到这一步了。

    只要饿不死，谁愿意卖儿卖女卖老婆？

    在和合胜门前，有一群人正在慷慨激昂的演讲，围观者众，在演讲者的带动下，现场气氛热烈。

    沈翔袖手站立在人群中听了许久，没听几句就已经听明白了，木箱上这位演讲者演讲的内容正是谢宝庆那本《理想的世界》中的部分内容，增加了不少演讲者自己对那些内容的理解，还举证了不少自己亲身经历的实例来佐证《理想的世界》中的观点，使他演讲的观点更加丰满生动，更具有说服力，引起听讲者的共鸣。

    有位大叔忍不住也走上木箱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他这次来太原就是要接在太原学徒的儿子回家一起种地的。

    家里包了几亩地，种了点啥，养了多少鸡，还养了两头小猪，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算账，等到收成之后刨去应该交给政府的公摊之后自己还能剩多少，脸上的皱纹里都洋溢着笑容。

    好日子就已经在眼前了啊，还要啥理想的世界，对这位大叔来说现在就已经是理想的世界了啊。

    凭力气干活不仅能吃饱饭，两季收成下来家里还有了存粮，养的小猪到了年底就能出栏，那就是活钱，只要能这样持续下去，不出三五年家里就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了，顿顿都能吃饱饭，每天还能喝上二两地瓜烧，或许还能隔三差五的吃上顿一个rou丸的饺子。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这样的小日子都快要赶上地主老财了。

    沈翔挤出人群，心中已经多了颇多感慨。

    看来谢宝庆所描述的那个理想的世界并非是纸上谈兵，也不是在异想天开，他已经开始在脚踏实地的落实了，似乎已经开始初见成效。

    起点太低了，政府只要随便出台一个惠民政策都会影响到一大群人。

    更何况解放区政府出台的可不只是一个惠民政策，他们正在努力构建的是一个全民参与的社会架构，这完全有别于现在国民政府推行的精英社会体制，也不同于延安那种一刀切式的平等。

    这样的政府能不受到老百姓拥护么？

    沈翔沉思良久，头也不回的问道：“小七，你觉得这个社会真的会没有阶层么？”

    跟在沈翔身后的小七楞了一下，讪笑道：“师父，你这个问题太深奥，俺没想过。”

    沈翔一笑：“没事儿，心里想啥说啥，就当是咱爷俩闲聊。”

    小七挠了挠头说道：“不能吧，那个谢宝庆他自己本身不就是阶层么。”

    沈翔笑着挥了挥手：“算了，你还是继续糊涂着吧。”

    爷俩随着人群或走或停，感受着不一样的气息。

    人群中果然多了不少南腔北调的人，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他们的到来也给太原这座新城带来了不一样的新气息。

    从街头走到街尾，出街口横街就是平民百姓聚居的城区，但是这里依旧热闹，路旁多出不少夜市摊子，有打把式卖艺的，有耍猴的，有说相声的，吸引了不少人气。

    卖刀削面的老板头顶面团双手两把菜刀挥舞，一片片面片跟下雪一样落进沸腾的汤锅里，看他削面的人比看打把式卖艺的人还多，摆出来的十几张桌子更是座无虚席，不少人翘着脖子等着自己点的面出锅，屁股又不敢离座，生怕好不容易抢到的位置被人抢走了。

    沈翔看着有趣，向小七说道：“咱们也去吃碗面。”

    吃面不重要，沈翔是想在这市井中坐坐，听听身旁的老百姓们说些什么。

    这些老百姓的身份一目了然，贩夫走卒扛大个的拉黄包车的，都是一些卖苦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而他们所说的话无疑也最代表普通老百姓的心声。

    小七无所谓的走到一张桌前，冲着看过来的几个人抱了一下拳：“老少爷们，我师父想吃碗面，你们几位能不能给让个座？”

    说实话，小七这是客气的了，要是换做以前，他走到桌前只会说一个字：“滚”

    “你谁啊？”等了半天的食客不干了。

    今非昔比，谁想欺行霸市都得掂量掂量，满大街都是新政府的武装警察巡逻，谁敢闹事直接抓起来再说。

    小七刚要瞪眼，沈翔已经笑呵呵的上前把手中捏着的一块大洋放到桌上，笑道：“麻烦各位，给我们爷俩挤个位置就好，这顿饭就当是我请的，给老少爷们们赔罪了。”

    一个大洋可以把这个面摊包场了，果然还是钱好使，有两个已经吃上了的伙计急忙端着碗站起来让座：“两位先生你们请坐，俺蹲着吃就好。”

    沈翔呵呵一笑也不客气，撩起长袍坐下拿起那块大洋递给小七吩咐道：“去跟老板结账，这边这一桌全算咱们的，看看有什么小菜没有，再叫几个过来。你们大家都敞开了吃，今天不管吃多少都是我请客。”

    一碗面才几个钱，这几个人敞开了吃撑破肚皮也吃不了一块大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