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可怕的笑话
初中的语文老师是一个有菩萨心肠的人，她文静优雅，博览群书，经常向我们推荐世界名著，说阅读能陶冶人的情cao。 就在上个星期，她又让我们去买一本世界名著，名为《可可托海的摆渡人》，说要上一节交流互动的阅读课，所以每个人手上至少都必须要有一本。 我记得这本书之前好像买过，但是回家翻箱倒柜、排山倒海地找了一遍之后，发现我原本汗牛充栋的书房现在是空空如也，不知道原来买的那些书都跑去哪了，或许它们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没有办法，我已经没有多少零花钱了，而回家的时候爸妈都不在，时间紧迫，我只好奔波到几乎没怎么去过的图书馆，看能不能找到那本听名字就觉得很奇怪的书。 图书馆坐落的地方并不在菊木兰县城的中心，而是在相对比较远的郊区。这是我很少来这里的原因，另外，我向来都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像图书馆里面那种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的旧书，我真不能容忍它在我的房间里多待一刻。 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今天我这一去，让我心目中图书馆的形象大打折扣。 这家图书馆是公家的，听爸爸说他曾经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去那里自习，不过从它破烂不堪的建筑样貌也可以看出它的历史悠久，古老的模样散发出幽幽的气息。 图书馆的馆长是一个老人，千年不变的就坐在他那老轮椅上看管着图书，爸爸曾说他以前是一个有钱人，退休之后便来到了这里与书在一起生活。 人老了总是会神情恍惚、动作迟缓，他也是一个不例外的老人。 可可托海的摆渡人……在哪里呢……世界名著的栏目…… 图书馆很大，书架子的一排一排的摆放着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然而上面贴着的老旧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找书的时候一点线索都没有。 更何况这些书架上的书参差不齐，让人感觉那个管理图书的老头子压根就没有整理过这里的书籍。我想去问问他看能不能帮到我的忙，然而庞大的图书馆里，很少看到人影，更别说要找到那个慢悠悠的老头子。 我一步一步地往前移着，该转角的时候转角，该调头的时候调头，书架上的书封面都已泛黄，边缘处就像发了霉一样腐烂着，与书架子间共同搭起的蜘蛛网严严实实，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翻动过这里的书。 可可托海的摆渡人……可可托海的摆渡人……可可托海的摆渡人…… “你找什么书？”一个微弱得含混不清的声音截住了我的思绪。 回过神时我很惊讶，因为面前是一个书架子排布成的死角，而转身见到的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呀，这老头什么时候拐到这里来了？ 他很消瘦，双眼深陷入那吓人的眼窝之中，雪鬓霜鬟，几近全黑的脸上黯淡无光，皱纹满布犹如千沟万壑，平静安坐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你找什么？”他又问了一句，手上拿着的长木拐杖直指着我的鼻子。 “额……我想找……”我把书名告诉了他，尽管他是一脸不靠谱的样子。 我说的时候挺小声的，本以为他会像其他老人一样接二连三地问:“啥？你说啥？大声点！”但他直接闭上了眼睛，似乎冥想了许久，说道:“没，我的书馆没有这本书。” 唉，管他呢，一个老人的记忆能有多强，所以我倒是没有信他，继续独自地找起书来。 “喂……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就剩你一个了，六点之后就别待在这里了。” 不行呀，这本书很重要，我可不想明天看到和蔼可亲的语文老师对我发脾气的样子，今天一定得找到才行…… “为什么呀？你这图书馆外面不是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吗？” “小孩子懂什么事情！”老头子转着他轮椅的轮子向我靠近，这时外面的天完全的黑了，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么晚了快回家去！” “我不，外面都下大雨了，你怎么就这么绝情呢……”我没带伞，看来只能等雨停了再想办法回去。 “……”老人的车子停在了我的跟前，他低下了头，“好，但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真是的，这老头子莫名其妙。 …… 吾爱的现实世界: 你好，我为我能够再次写下这封信而感到无比的幸运，因为说真的，毫不夸张，我差点儿就没能完好地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骇人图书馆。 事情就发生在刚刚，以至于我现在都还是神志不清、惊魂未定。恐怕我无法完完全全地把我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写下来，但我必须向你讲述这段几乎无法言说的故事。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滴打在图书馆的老木窗上，模糊了视野，“哗啦啦”地流淌在大风的压迫之中，“滴答滴答”不少的雨开始溅到到了屋内。 见到雨水都快泼到书架子上的书了，我想着应该帮老头子关一把窗户，于是—— “喂！你可别乱动！”没想到老头子用他的长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我伸向外面的手，“咔”的一声我的指关节一阵剧痛。 “帮你关一下窗怎么了？” “难道你父母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夜里关木窗吗？”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的突出，“因为……你可能会在里面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我看了一看背后的窗子，那里确实有一张模糊的脸，不过那只是我的镜像罢了，这老头子也太迷信了吧。 “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老人用他的拐杖指了指放在他旁边的板凳，示意着我坐下，“我来跟你讲讲。” 笑话？这个老头子能讲什么笑话，不过我倒是愿意听一听，来打发这还不知道要多久才结束的避雨时间。 “多年以前，我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这儿的灯还不是这么的明亮，夜里常常下雨，经常会有路人来我这里避雨。”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笑话，反而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一天，雨下得正大，一名穿着褐色雨衣的女子跑到了书馆门前，进来之后她就脱下了她那沉重的的雨衣，我当时不能理解的是，尽管她穿着雨衣，但全身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头上的长发也不例外。 ‘我能在这里避雨吗？’她的声音纤细柔弱。 ‘当然可以。’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是这么回答她的。 这对当年的我来说是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我没有多大注意着她，而是开始整理我书馆里的图书。”老人停顿了一会，继续说着，“那时候书架上的书并不多，但我整理的非常专注。”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突然感觉灯光在明显地变暗，它不是一下子变暗，而是慢慢的就像乌云遮挡住日光一样的变暗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就算是灯泡坏了，也不太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喂？你确定你讲的是笑话吗？我怎么感觉……”我不太习惯老人当时那种阴沉沉的声音。 “不过也没有办法，因为视线真的太暗了，我必须得回到柜台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老人并没有理我的意思，而是接着把所谓的笑话给讲了下去，“当我回到柜台前时，隐约记得就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可外面的雨下的还是很大，而且她的雨衣还放在原地，所以我就以为她是进去到哪一个书架旁边看书，不过灯那么暗也不太适合看书。” “喂喂喂，你能不能换一个笑话？我不太想听这个……”周围气氛并不太好，我坐在小板凳上感到特不自在。 “灯泡好像没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它一直一直在变暗，直到这天全都一片漆黑。” “没有灯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窝在床上便睡了一觉。”老人的话像是说完了，特意停了下来长呼了口气。 “完了？”我不太满意他的戛然而止。 “第二天我去医院看大夫，才知道原来是我的双眼发暗，根本就不是什么灯泡的问题。哈哈哈，是我老了……” 什么嘛，这也算笑话？我就知道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头讲不出什么好东西。 “但是……”老人的声音再度低沉起来，他低下头，眼睛注视着地板，“从到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被雨淋湿的女孩。” “额？或许她回家了？” “不可能，”老头子摇了摇头，左右瞻仰了几下，从手边的柜子上抽出一本古旧的书，随手翻开，手指微颤地夹出一张已经旧得泛绿的纸张，“你看看这个……我去放放书。”说完，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的轮椅打了个转，接着就消失在了杂乱的书架之中。 我看着他放在我手上的破纸，似乎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部分，里面的内容虽然不是大标题，但一字一句且配个插图还算明显。 “女子跳河轻生未遂，后凭空消失人间”，这怎么读起来也怪怪的，印在旁边的插图应该就是那位女子的肖像，一副年轻且朝气蓬勃的样子。 这样一个脸上带着春风与阳光的年轻人怎么会…… 报道的正文部分讲述了警方艰辛的寻人过程，但历经一年多的搜寻时间，整起案件都没有任何进展，最后因为实在无望警方的搜寻组被迫解散，而这雨衣女子的失踪变成了历史遗留之谜。 整篇文章可能只有两百多字，但字里行间都散发着一种凄惨的气息。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报道发表的时间比女子失踪的时期晚了差不多两年，中间足有一年的空隔，这又能说明什么…… “可逆可……” 有人，有人在叫我？沙哑的声音，像是老头子的——但是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咦？怎么感觉灯变暗了许多，可能是刚刚太专注于纸片上的东西而没有察觉，但现在看来真的很明显，天花板上的灯——是在慢慢的变暗。 “噼啪咔嚓——”是玻璃碎掉的声音，与屋外的雷声几乎同时。 什么情况？老头子这么不小心？ 天空中划过一道裂痕，闪电之后又是一阵雷响，“噼啪咔嚓”又有玻璃碎掉的声音。 灯还在变暗，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远处书架子后探出一个人头，那好像是图书馆的老头子，“你打碎了什么？” “啊？没呀，不是你弄的吗？”我迷惑不解地问。 “我刚刚就在那边整理一下书，不到一会就听见你叫我，然后我过来的时候听到了——” “噼啪咔嚓”又来了，这个不明来源的声音。 “不是你在敲？！”老头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个样，上面布满了惊愕与震骇。 他这么一说吓到我了，我连忙摇着头表示肯定。 “那会是谁……”他沉思了，但玻璃碎落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响。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的心脏在加速地跳动。 “喂喂！后面……后面，”坐在远处老头子突然对着我的方向大叫着，“快跑啊！” 后面？后面有什么？ 我回头一看，是墙上被打湿的木窗，上面映着一张模糊的脸，但是，那并不是我的脸…… 我拼了命往老头子的方向跑着，然而老头子似乎已经逃得杳如黄鹤。 玻璃又碎了，这次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应该就是那扇我看到的木窗…… 跑着跑着，我却找不到方向，像是迷失在了图书馆的迷宫之中，而这时的灯光已经几近全无，尽管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但辨起路来实则困难。 “啊！”老头子的声音？他的尖叫声倒是给了我一点寻路头绪，尽管我知道他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那尖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的力量。 所幸我的听觉记忆还算良好，一路曲曲弯弯的摸索，终于来到了接近门口的柜台前。 然而，只见那里只有一张倾倒的轮椅，老头子并不在上面。 这时，我看向楼梯下的卫生间，居然有两条腿衡摆在那里，上半身被墙壁给挡住了，不过从那破布鞋的样式和大小，我可以保证那就是倒下的老头子。 他遇到了什么？谁害了他？那人又在哪里—— 离弦之箭般的闪电再次刺向黑色的天空，接着又是轰隆轰隆的雷公吼鸣。 有东西在我的视野里移动。 就在门的另一边，好像是…… 雨衣！一个穿着褐色雨衣的人！她背对着我，但在缓缓地转身…… 我的天呐！我不想看到那张即将呈现出来的面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在暴雨中一路狂奔，总算…… 这可怕的经历，之所以我要记载下来，是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逆向世界里居然存在着幽灵，虽然我不能确定正向世界里是否也有这种貌似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但我只希望早日离开这个魔鬼般的世界。 不再想听笑话的人:可逆可 十三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