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紧跟着少女的身后，裹挟轻纱的妖娆舞女们手中端着尔嘎苏的深红色烈酒款款而来，贴身的黑黄色布锦勾勒出她们紧致的身材，她们的脸上都绘着黑色与黄色以及红色的线条，透着一种古老而明艳的气息。无一例外的，姑娘们的眼睛都挣得很大，眼中透出如清晨的山茶花上挂聚的白露印照的晨光，那种朦胧的雾霭也遮掩不掉的喜悦。淳淳的梅子沁香融在尔嘎苏的烈酒里，武士们一齐举起自己的酒杯。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马背上的孩子轻声问道。“

    一身白布麻衣的年轻人走在马前，手里牵着缰绳。他回头对孩子笑了笑，”回家。“

    “家么，可是我没有家了，我阿爸死了，我的三个哥哥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孩子低着头。

    年轻武士的笑意渐渐凝固下去，一丝苦意涌上心头。他停下了步子，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头，“你还有哥哥啊，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孩子的眼中噙着泪水，“哥哥你不要扔下我。”

    “我怎会扔下你呢，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啊。”年轻武士抚摸着孩子细嫩的脸蛋。

    “出发了，阿木卓，我们还要赶很远的路，黑尘说你再哭就不载你了。”武士轻抚着黑马的长鬃，朝着孩子微微一笑。

    “嗯”孩子摸开眼角的泪水，也笑了笑。

    落姻城前锣鼓熏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面，喜庆的气氛感染着身边的人，大家端起杯中的酒互相礼敬，微微的醉意悠悠地传递着，七尺的铜黄色的长号排列着正对天空，低长的号音徘徊着传出很远，吹号的汉子迎着喜气，像是要把胸中的快意一口气吹出来。

    火火惹石静静地坐在彩珠装潢的帘轿里，迎面而来的欢闹声夹杂在震天的锣鼓声里，像是一阵西龙卷从很远的地方滚滚而来，火火惹石想要逃跑，他紧紧捂住自己耳朵，可是嘈杂的喧闹声没有断绝，它们追上来了，紧紧包裹住他，火火惹石感觉自己的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快要看不清这个世界了，入眼皆是皑皑的冰川，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火火惹石紧紧扣住帘轿正中的紫檀的桌角，半跪在锦红的羊毛毯上沉沉喘息，豆大的汗粒从他的鬓角滑落。

    沙罗赦仍然骑坐在那匹俊逸的白马之上，茫然地抬头四顾，突然之间的欢腾让他有些抓不着头脑。他又转头想去看他的老师，却发现大毕摩不知何时失了影踪，最后他转向大君的方向，只见魁梧的武士重又坐回马背之上，他轻轻招手招手，沉闷的钟声从队伍的后方响起，覆盖了整片落姻的荒原，只是三声的时间，人群又重归了寂静。人们知道的，真正的庆典还未开始。

    虎王重整衣甲，右手按住左胸躬身立在大君马前。他顿了顿“哥哥，此次剿灭瓦柞全族，我部共获山羊十万只，壮牛五万头，黑猪二十五万头，家禽粗略估计五十余万只。“

    大君坐在马背上微微点头。

    木沉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大君，”弟弟按照月卓的祖训，杀了瓦柞部一半的女人，杀光了他们高过马肚的男人。“

    大君还是点头”你做得很好。“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木沉隐继续说道“德勒龙飞的三个儿子皆已战死，只是……“

    ”说。”

    ”弟弟命人搜了瓦柞方圆三十里的地，也没有搜到德勒龙飞小儿子的踪迹。“木沉隐微微低下了头。

    “阿木卓么……”大君并不看他，只是静静地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