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烛光映着德勒龙飞枯糟的侧脸，大半隐没在阴影里。细细的烟线笔直地上升，很高了才散开。年轻将军看不清他的脸，两人久久沉默。

    “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德勒龙飞淡淡的笑。

    ”在下赫龙颜，“年轻将军再次拱手，他不知道德勒龙飞为什么笑，却又觉出一丝亲切。

    ”赫……龙颜吗？“老人喃喃道。

    “龙颜将军，以你的才华断然不会受制于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老人抬起长满厚茧的右手，竖起小指。”这场仗九死，一生，将军是聪明人，就算多你一万铁骑，依旧渺茫。“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们瓦柞的烈酒“说罢赫龙颜端起面前的烈酒仰头喝尽。

    “哦“德勒龙飞挑了挑眉。

    ”这是笑话，是因为这个，“赫龙颜取下左臂乌黑的绫缎手甲，把一枚沉暗的点缀着墨绿斑点的镯子褪入掌心。青铜的手镯很久远了，看不出年代，只是繁杂精密的花纹环绕其上，像是许多的蛇彼此纠缠在一起，透着古朴与威严。

    ”这是’冗绁‘的信物，持有这个标记的人，我们自称为冗绁。我这一枚是哥哥传给我的……“说话的时候年轻人紧盯着镯子，德勒龙飞看不透他的眼睛，像是欣慰与悲伤都融在了一起。

    ”他死了么？“

    ”八年前在白鹿原被诸侯车裂了。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系在五张车上，驱赶五匹马同时分驰，将人分裂成五块。那时候我就站在人群中，非常害怕，也没有勇气去救他。“赫龙颜收回目光，举杯一饮而尽，香醇的烈酒到喉咙里像是小刀在切割，他淡淡地笑了。”直到他临死前还在大喊’我们行走在大地之上，翱翔于鹰神庇佑的天空之下’。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

    “我们行走在大地之上，翱翔于鹰神庇佑的天空之下‘德勒龙飞喃喃道。“真是勇敢的武士，可惜见不到了。”

    “小股的蛮族最终倒向诸侯，哥哥死了，那里的蛮族依旧是诸侯的奴隶，百姓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他原本只是想带去的，和平与安宁。”赫龙颜平静地说。“

    “那么你呢，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德勒龙飞幽幽问道。

    赫龙颜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洒然一笑。”我这人啊，就是喜欢四处游荡。“他注视着苍黄的帐顶，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像是穿越了云层，升向璀璨星空。”我和哥哥拥有一般的理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是希望把我就地埋葬，然后竖起一块墓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落日河畔，微风拂过断折的青草，暗红色的草叶在风中孤零零地颤动，大地被鲜血浸染，一片赤红。一名断臂的武士被铁棘穿透身体，牢牢定死在大地之上，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对着天空。放眼去，成堆的尸体散落在这片战场，肃黑的天熊旗与烈焰的炽虎旗混杂在一起，存活的战士挥刀狂舞，刀光中士兵如割麦般倒下，喊杀声混着食腐秃鹰嘶哑的啼叫直冲云霄，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