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地租

    潘庄的事情过去以后，许荣斌又郁闷了好长时间。他唯有回到泡桐屯子的时候，才会感觉有些温暖。

    学徒们的学业已经基本完成，但是许荣斌还是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就此止步，以后的日子里不要放松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识水平，对将来是很有帮助的。

    小作坊的业务也有所扩大。如今，已经开始接受简单一些的成品了，而不再仅仅是对部分布料上的刺绣业务。这样，每个学徒都能在小作坊里有所作为了。最重要的是，自接制成品以来，小作坊的利润提高了数倍。许本才和马老板都开始对这间小小作坊刮目相看了。

    在这期间，稳儿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她精湛的技艺，不但将乔婉婷在时的针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且还独创了自己的一路针法，并且，毫无保留地教给下面的女工。

    马老板对许本才说道：“许兄啊，许家雇佣的李长稳还真是个人才啊，别看没见过多大世面，倒是很有经商头脑的！”许本才也点了点头道：“还真是，这李长稳一家一直是许家的佃户，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有头脑！许是纪先生和吕先生教得好吧！”马老板也点了点头，道：“当然也是有先生的功劳的，可他们教授的又不是李长稳一人，却独独是这一女子出类拔萃！”

    随着小作坊收益的增长，马老板的收益也自然是有所提高。如今马老板说话也有了底气，广招客户，接到单子就送往许家，稳儿做事他是放心的了，自己也省了到处找工人的麻烦。

    最令人意外的便是常强了，这常强自被许荣斌教化以后踏实了许多，从那次以后几乎是再也没有旷工一天，而且在态度上也是非常认真的！后来常强居然发现自己对以前特别反感的刺绣活计感兴趣，真正地成为稳儿的帮手。如今打样儿、描红做的有模有样，甚至有时候还能拿起绣花针来绣上一气，稳儿有问题的时候常常跟常强来商量，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常福夫妻俩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如今的变化也是喜上眉梢的，暗地里赞扬着许家大少爷的英明，竟帮他家教育出这样优秀的儿子来！常强这边让常福放了心，常福那老盟爹王老蔫却离他去了。

    王老蔫老实巴交一辈子，自个儿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就这样蔫儿吧唧地离开了人世，临了就留了一句话：“不要让王树银前来奔丧！”

    树银娘哭得死去活来！她这哪里只是为王老蔫的死难过呢！其实，要说起来，王树银虽说为匪，但却是人们口中的“义匪”，从来不做坑害穷苦百姓的事情，倒是在锦县算是口碑比较不错的。后来都说王树银一伙离开了锦县，去到了京沪一带，具体是真是假也没人去追究那个！

    常福忙里忙外、尽心尽力地为王老蔫cao办丧事，如亲儿子一般。等把王老蔫入了土，第二天再去上坟时，人们在王老蔫的坟前看见大量的水果糕点，以及烧剩下的冥纸，猜想定是王树银前来祭拜过了！

    这次，许荣斌回到许府，首先去了小作坊。稳儿跟常强正在忙着打样儿。许荣斌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都非常认真，全身心投入这些美丽的图案当中，竟然连许荣斌进来都没有发现！

    倒是李长鸣进来时，对稳儿叫了声：“姐，大少爷回来了！”稳儿一抬头，见许荣斌就站在旁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对许荣斌施礼道：“大少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许荣斌对稳儿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刚进来，见你们忙得紧，就没有打扰。”稳儿笑道：“您到这里来怎么叫打扰呢？”

    常强走上前来，拿着他绘制的样板给许荣斌看，如今他也不再抹不开了，也不再说这是女人的活计了！反倒真心得喜欢上这一行业，并且，在这方面还深有造诣。

    许荣斌接过许强送过来的样板儿，仔细看了看，赞叹道：“真没想到，强儿的手却原来这么巧！”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许荣斌又与学徒们谈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就离开小作坊，转向书房找许本才去了。

    如今的许本才见到许荣斌简直是笑逐颜开的，说道：“斌儿，如今咱许家有了你在，可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瞧这架势，快赶上你爷爷在的时候了！对了，你这是找爹有什么事儿，说吧！”

    许本才知道，凡是许荣斌来找自己，通常都是有事的。许荣斌却讪讪地笑笑，说道：“爹，还真的是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说着，他为许本才倒了杯茶，在他爹对面坐了，接着说道：“爹，您看，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咱家的小手工作坊也有点收益了。今年的地租能不能不收了？！”

    “什么？！”许本才没想到许荣斌找他是商量这件事情，如同哪个用锥子猛地扎了他的屁股一般，着急道：“这么多年来，一家人就指望这点地租活着的，怎么就想起来不要租子的？我们不要租子，官家还是要我们交税的。难不成我们不但不收租子，还要替他们交税？！”

    许荣斌说道：“爹，人人都叫您许善人的。今年我们家有作坊的收入，可以维持一家人的开销。您就当给自己行善积德吧！”“斌儿啊，你招收学徒我不拦你；你修建作坊我也不拦你，因为我知道，你那是为了许家。可你这不让收租，这不是拿着许家的钱往门外头扔吗？！”许本才用手揉揉胸口，五官有点发皱，仿似非常痛苦的样子。是啊！真的要他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扔，他舍不得啊！

    “爹，您知道我招学徒、建作坊是为了许家，您也应该知道，不让您收租子，也是为了许家啊！”“得得！”许本才摆了摆手，道：“我且不与你争辩，你容我考虑考虑！”许荣斌见父亲这样说，就施礼退下了。

    许本才虽然没有再跟许荣斌提起地租的事情，但也没有再让许大个子去催租，那些实在拿不起租子的，许本才想着许荣斌的话，忍着心绞痛，没有再提！可平时乡亲们见到他，“许善人”的称呼更加真诚了，许本才在心里也算是得到了些补偿，稍稍舒服了些。

    入冬以来，许多的家庭开始颠沛流离，于是，许家的手工作坊已经人满为患。许大个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告诫挤在许家大门口的男男女女：“各位，咱也到别家看看，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活计要分发了！老是堵人家门口也不是办法啊！”

    听到这话，有人默默地离开了，还有人眼巴巴地等在那里，跟许大个子诉说着自家的可怜事情。许大个子只好点头表示同情，但却说自己也真的是帮不了什么。那些以前死乞白赖来许家做工的人，如今可算是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