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刑部,廖真言躺在担架上,人清醒,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差点被廖秉弓打死,要不是担心刑部叫去问话,廖秉弓连这口气也不会留给他。经此一事,廖真言认清一个事实,廖秉弓爱重家业远胜血缘。 武司宇蹲在廖真言身边,让专门记录案件口供的小史将询问经过复数给他听,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送人离开。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小史将口供压好,与武司宇念叨。 武司宇自然知道:“廖秉弓应该是特意嘱咐过。无妨,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找人去请阴发小王爷来一趟刑部。” 另一边,万笙三人在将军府待至深夜。这次并非无功而返,相反有重大发现。易无为在现场发现几片人皮一样的碎屑,碎屑混在泥土中极难察觉,若非他摔倒,恐怕也不会察觉。 拿到碎屑,几人匆匆赶回刑部,连夜找医正前来相助。经过多位医正共同努力,他们终于确认碎屑为人皮,且是患有一种罕见皮肤病的人皮。简单来讲,就是活死人的死人脸是皮肤病所致,并非天生如此或刻意装扮。 有了这条线索,他们顺理成章推出此病需要长期使用外敷药,病情严重者还需配合药浴同步治疗。不到五个时辰,医正给出治疗此病的药方,以及药浴所需的药草配方。 武司宇命人以患有严重皮肤病为由,悄悄走访禹都药堂。不出两日,便查到有三家药堂曾按照差不多的药方开过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未询问太多,而是派人紧盯目标药堂,等待购药者出现。 “等待是下策。眼看禹都城里异乡人越来越多,凶手肯定会混迹其中,在外走动。辛苦宁王帮忙盯一盯异乡人聚集的地方,也许能发现活死人踪迹。” 万笙谢过阴蠡后,转身又对司马游道:“活死人并非没有弱点,既然他最恨的是养父母一家人,我们不如用死者做做文章,引他出洞。” 司马游来了兴致:“怎么做?” 万笙凑近司马游等人,将自己的计划小声讲给他们。 十月的虽不必冬日,但也格外清亮,阳光明媚。城门刚开不久,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眼看就要十月祭典,不知道咱们的生意何时会好。”浅喜拿着奶茶坐在窗前,从上往下望,嘴里抱怨。 易无量手头忙碌,嘴上不停:“笙哥三管齐下,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你这么喊万公子,王爷不会吃醋吗?” “不会。他知道我心里是有他的。” 浅喜感慨:“没想到万公子也是性情中人。那日帮你吵架,像极了护崽的大哥,若非你拦着,他能上手扇那人两巴掌。” “我也没想到他会护着我。也许是家里也有小妹的缘故吧。” “那天真的气坏我了,那种小店的老板也赶来嘲讽咱们探春楼,说没人指使打死我都不信。” 易无量笑道:“让廖家人且得意两天。这次咱们也并非没有收获,周家和江家都非落井下石之流,以后可常来往。” “周公子和您毕竟相识一场,我倒是理解。没想到江家那位小姐也如此豁达,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江晚意是位胸有丘壑的女子,我很佩服她。” “你那叫心心相惜,谁叫你们是一类人呢。” “掌柜的,有您的信。”门口响起其他应声的声音。 浅喜拿过信,将应声打发下去。 “王爷的。” 浅喜将信递给易无量,易无量粗鲁的撕开一头,抽出里面信纸。字不多,是一句情诗:相思一夜芙蓉开,忽到窗前疑是妻。 易无量咦了一声,忽然起身走到窗前,往对面一看,果然看到阴蠡在风满楼雅间望着她。易无量噗嗤笑出声,打声招呼朝风满楼走去。 浅喜扫了眼桌上的情书,一哆嗦:rou麻。 “喊一声不就行了,何必浪费笔墨。” 易无量刚上二楼见看见阴蠡下来接她。 阴蠡牵住她的手往上走:“不是浪费,是真心话。” “李立教你的吧。” 阴蠡嗯了一身,很诚实:“我不擅长这些。” “其实不必刻意改变,真正的喜欢是包容的。” 阴蠡嘴角上扬,愈发觉得易无量懂他。 “喊你过来除了我想你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易无量坐下,满桌子的美食令她食指大动。 “我们发现了活死人的踪迹。他住在一处土院里,那里周围都是贫民,是隐藏的绝佳地点。” “准备收网吗?” 阴蠡摇头:“时候不到,还缺一个铁证。” 易无量顿时明白:“药粉。” “没错。除了人证,刑部同样需要物证证明他有罪。万笙已经安排好扮演他养父母一家的人,这两日我们就会’安排’他们见面。” “明摆着的圈套,他会上当吗?” “会。大仇虽已报,但心病难消。养父母是活死人此生最大的心病,无论出现多少次,他都会杀掉他们,以解心中仇恨。” 易无量好奇问道:“他养父母到底对他做什么了?能告诉我吗?我发誓,绝对保密。” 阴蠡按下她竖起的三根手指:“当年此案性质太过恶劣,所以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开始缓缓讲述活死人的过往。 活死人原本是个没有名字的孤儿,被其养父母捡到后取名为蝉。他的养父母是做戏团生意的,经常弄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给百姓表演,以此为生。有一天他养母收留了一个畸形儿,养了一段时间后畸形儿主动要求表演,为家里赚钱。养父母抱着尝试的心态让畸形儿上场了,没想到这是这次演出,让他们家赚到了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的钱。 夫妻二人似乎看到了发财之路,到处寻找有残缺的孩子加入戏团,钱开始源源不断流入家里,让他们过上了住大宅院有人伺候的生活。这其中有一个天生会蜕皮的孩子,每次他蜕皮都颇受观众欢迎,票价甚至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一位。可惜他命薄,没过几年就病入膏肓。 眼看摇钱树要死了,夫妻二人焦急不已。两人在一天夜里突然叫蝉去他们房间,蝉以为是让他去倒洗澡水的,便毫无防备的去了。谁知刚进屋他就挨了一棍。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成为了第二个会蜕皮的孩子。
后来蝉才知道,他的养父母将他与那个快死的孩子共同泡在浴桶里三天三夜,用药激发出那个孩子的病,传染到他身上。他成为夫妻二人共同造就的第二个摇钱树。 蝉原本长相白净,男生女相极是好看。就算被养父占便宜,他也没想过离开这个家,或者伤害养父母。直到他们灭绝人性的将他变成怪物,蝉才选择了动手。他放了一场大火,将养父母、养父母的几个孩子通通烧死在大宅院中。 易无量听到一半时就已经放下筷子,此时听完活死人的过往,她心里很不好受。畸形秀在现代也还存在,有的是天生的,找不到活路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有的是被人贩子送进去的,被买主砍去手脚,制作成畸形人,被迫表演。无论是哪种,无疑都是可悲的。 “畸形表演像一面铜镜,照出的都是人类丑恶的嘴脸。蝉虽然是加害者,但他也是受害者。说实话,我有些同情他。” “确实。他养父母一家死有余辜。可这也不能成为他杀害别人的理由。” 易无量也同意阴蠡的说法,只是想到活死人悲惨的过往,他还是忍不住心疼那个曾经的他。 “不说他了,你们抓捕活死人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他手上有鹿迷菇的药粉,防毒面罩是否管用还有待测试,小心为上。” 阴蠡将她搂进怀里:“你放心,天罗地网的他逃不掉的。” 土院子。老妪将杨澈迎进去,关好屋门守在院中。 杨澈见活死人神色怪异,便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活死人声音冰冷:“今天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 “我的养父。” “什么?!” 杨澈惊得站起身:“他不是死了吗?” “是。也许只是相像吧。” 杨澈蹙眉劝道:“这世间相像之人有许多,不必太过在意。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你尽快离开禹都吧。” 活死人无奈:“我也想早点走,可外头有张蜘蛛网等着我撞,我总不能真撞上去吧。” 杨澈想到近日的禹都守卫,也愁眉不展:“这次防卫力量前所未有。炽国使团要在城内与右相见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主人原本就反对仓促行动,可右相与宫里那位老太婆非要提前行事,咱们也没有办法。城里见不成那就去城外,总归办法比困难多。” “也只能如此了。” “主人深夜前来应该其他事情要交代吧。” 杨澈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给他:“等你离开禹都后……” 两人在屋内商议了许久。 杨澈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活死人:“不要冲动行事。记住,你的仇人已经不在世了。” 活死人嗯了一声,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