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再见阴海
“如果真是我遇到危险,那还好说,就怕他们使别的招,牵连无辜。” 阴弦府邸的回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后院那些可怜的人至今都还会梦魇。 史季见她眼神开始涣散,猜到她肯定又想起不好的回忆。他走到她跟前轻弹她光洁饱满的前额,柔声道:“不必刻意去回想。过去的烙印再深,时间久了也会淡化。” “我知道。不过我不喜欢被动,还是要提前筹划一下才行。” 易无量起身行至小黑板前,拿起一份粉笔开始写写画画。这是她给探春楼绣娘们讲课时用的教具,随着反复修改已经与现代课堂使用的一样了。 “我的弱点很明显:一是家人,从我二哥的案子就可以看出;二是平民,我救人的事情已载入史册,看似光鲜实则将弱点摆到明面上;三是探春楼,这是我收入的主要来源。第二点与第三点是我声誉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想动手应该会从这两个方面下手。” 史季看着小黑板,补充道:“还有第四点,你的朋友们。不要用自己的思维预测对方的行事风格,会有漏洞。” “明白了。” 易无量将朋友补充上去,后又添加了一点:“合作伙伴也可以当做一个弱点。” “不错,对于廖家,若是同时扳倒探春楼与万金楼,那禹都商界他们就能呼风唤雨了。” 易无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杨家是右相暗中的利爪,廖家是右相明面上的獠牙,两家配合够她喝十壶的。 “你觉得他们何时会动手?” 易无量看向史季,对方看似吊儿郎当,没啥出息。实则是众人遗忘了某个重要信息——史季是史太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身上自带挂,别人骑上八匹马也赶不上。 史季吸了口奶茶,嘴里嚼着红豆。此时他的眼神很锋利,易无量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某个重要的东西。片刻后,他盯着易无量,严肃道:“秋闱过后,易无为将进入刑部,我要是右相,我会让你成为他上任后第一个案子。” 易无量猛地一惊,遍体生寒。 夜里,易无量在大哥的院子里待到深夜才回去。不过她回去的方式令人熟悉。 一直等候在院子里的阿颜见小姐被抱回来,既心疼又好笑:“这都第几回了,小姐怎么还不长记性。” 易无悔已经认命,甚至还有点喜欢她这样:“挺好,只要她能睡得踏实。无量现在还会做噩梦惊醒吗?” 阿颜摇头:“不会了,慈济堂的药很灵,现在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白老先生的药?” 阿颜嗯了一声:“老先生不出堂了,可听说是小姐需要还是破了例。” 易无悔没再说话。这也许就是她做好事的回报吧!心善的丫头。 等易无悔回到不遮院时,屋里多了个人。 “父亲。” 易晟默默放下手里的零食,问道:“把人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知道为父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吗?” 易无悔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右相行动表示时机基本成熟。咱们该行动起来了。” “荷清的死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当年案件尘封实属迫不得已,是时候该重启调查了。” “要与外祖父知会一声吗?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无量?” 易晟看向她:“你怎么看?” 易无悔道:“有无量的帮忙,咱们的计划会施行的更好。而且老师的意思也是如此。” 易晟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让她冒险。” 易无悔乐了:“外面庄子上还有一个呢!况且是祸躲不过,以儿子对她的了解,她是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的。” “你去与她说吧。不过有些事到了时机再告诉她,太早知道会给她负担。” “我知道了。” “至于你外祖父那里,让无量去转达。岳父很喜欢无量,总盼着她能去陪陪他。” 易无悔眼里闪过心疼之色:“外祖父这些年受苦了,都是儿孙们不孝,让他老年孤苦伶仃。” “说这些都没用。实现你外祖父的愿望,这才是我们做晚辈该做的。” 宫里,夜晨殿灯火昏暗。 阴跖与阴宴对坐在围炉前,一边喝茶,一边谈事。 阴跖喝了口香甜的奶茶,淡淡道:“十月祭典,炽国的大人物们该来了。” 阴宴嗯了一声:“右相可是一直期盼着这天呢。” “不知上官如卿是否会随心。” 对于贤妃生死,阴宴始终持怀疑态度:“她的失踪让人费解,儿子有种感觉,贤妃已经死了。” 阴跖不是没想过,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贤妃消失的太干净了,干净的令人无法认可。 “也许你是对的。”法外楼倾尽全力都未能找到贤妃的一丝踪迹,只有她死了听起来才更合理。 阴宴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我今日见过易无悔了。左相府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他们比咱们更想扳倒后宫这位和右相府。” “房荷清的死、房家子弟的死,这些账都要算到他们头上。房家满门忠诚良将,失去他们是我们的损失、禹国的损失、百姓的损失。” “这个仇咱们得一起报,才能略略补偿房老将军。” 说起房申年,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这个老头又臭又倔,是个很好哄又很难应付的人。阴跖每年都会派人去房府送东西,东西是收了,可送东西的人会被臭骂一通。骂人的话简直大逆不道,什么难听骂什么。起初送东西的男奴们回来都很气愤,私下各种诅咒房老头。可后来他们就不气了,站在房府院子里由着他骂。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老头骂的根本不是自己。 阴宴笑道:“秋闱过后,老头又得怒骂一场。” 阴跖无奈摇头:“骂就骂吧,能让他心里好受些也行。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忙碌起来,十月祭典是你的机会,把握住。” 阴宴点头:“父皇放心,儿子定能办好。” 犹豫了下,他试探问道:“父皇,皇长兄修养的可好?” “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可心上……终究不过去那道坎。” “要不让易无量来试试?” “她?” 阴宴嗯了一声:“自从知道阴弦府上发生的事情,我便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是坚信人无高低贵贱,众生平等之人。说实话,儿子到现在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可儿子必须承认世间存在这样的人。” 阴跖看着炉中炭火,沉默很久方才答应:“让她试试吧。” 秋闱前一日,易无量被叫进宫里。来人没有告诉她何事,只说陛下有请。一路上易无量都不太开心。明日易无为就要进考场了,她还想多陪陪他,给他加油打气,放松心情。 进了宫,她被马车直接拉进夜晨殿。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皇帝的寝殿。 “臣女参见陛下,祝陛下……” “快起来吧,这里没外人,不必多礼。” 易无量刚弯下的膝盖立马直了:“陛下找臣女何事?” 阴跖脸色不太好,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阴海吗?” 阴海?易无量眼睛明亮:“当然记得,我一直想见见他,可是没机会。” “今日便让你见到他。不过在那之前,朕需要你帮个忙。” “陛下尽管吩咐。” 阴跖闭眼揉着眉心,语气中充满担忧:“阴弦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无论是亲情还是佛性,都让他无法放弃阴弦。现在,他迷失在自责中,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朕怕他也就此……” 阴跖没有说下去,可易无量已经足够明白。 “臣女试试。” 再多的话也无用,比起安慰一位担心儿子的老父亲,不如让他的儿子好起来。 阴跖起身暗下密道开关,易无量没看开关位置,这不是她该知道的。密室门开启,就在夜晨殿的书架后。易无量在密道油灯的映照下,向深处走去。 比起阴弦的密室,阴跖的密室大了不知多少倍。不过里面并无太多的房间,主要还是用来存放重要资料及贵重物品。阴海就在里面的一间卧房里打坐,很安静,但带着死气。 “阴海。”易无量轻喊出声。 阴海缓缓睁开眼,他已经不再瘦骨嶙峋,但也只是恢复到能看得过去。 “是你。” 易无量点头:“你还记得我。” “记得。你说会带我离开。” “可你没有真的离开。” 阴海不解:“何意?” “你现在不过是副躯壳,心、魂都丢在阴弦的密室里了。” 阴海沉默。 易无量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他不说,自己可以说:“盲童们已经学会写字了,不过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字,而是盲文。你知道盲文是什么吗?” 阴海摇头。 “就是一堆用锥子戳出的小洞,小洞通过不同组合形成图形,代表不同文字。现在他们都用盲文记录墨时君讲课的内容,课后反复背诵,进步很大。孕妇们也平安剩下孩子,有些早产身子弱,可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她们现在帮探春楼做工,日子过的平淡且幸福。” “这样很好。”阴海淡淡开口。 “你觉得好吗?” 阴海再次睁开眼,他看到易无量眼里有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