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心隔肚皮
一觉到天亮，什么是太阳晒屁股，诗懿是体会到了，老太太清晨出门遛弯儿，窗户敞开着，窗帘也没有拉，那刺眼的阳光，那小贩的吆喝，诗懿再无睡意，想想昨晚睡前给自己的心理安慰现在醒来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老娘，在哪呢？” “喊什么呀，都快十一点了。” “我饿了呀。” “不是说你自理能力强吗？饿了不会自己动手弄点儿饭吗？” “哎哟喂，我怎么感觉你突然就变成个后妈啦。” “给你二百块钱，想吃啥就自己买点儿，美容院有事，我得去看看。” “哦，老弟呢？放假也没个人影。” “他和同学去踢球了，你随便逛逛吧，别等他了，回不回家吃饭还不一定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先去看看学校。” “我处理点儿事就回来，BJ天热，下午就别出去了，明天我带你去赶早市，完了带你认认去学校的路。” “那行，我下楼买煎饼果子去。” 大姨匆匆出门，BJ的路诗懿已经很熟悉了，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到王府井的外文书店去看看书，还有免费空调吹，甚是划算啊。边吃边走乘公交到前门再倒地铁到王府井，也就半小时到书店了。书店的人可真不少，几乎人人捧着本书就席地而坐，诗懿想放假了还这么多人，该不会都是跟这儿蹭空调的吧。她走到高一书籍前，随手拿起一本英语辅导习题翻了翻，密密麻麻的知识点、例句、例题、往年考点易错题，我了个去，英语可是她最强项啊，中考英语120的满分她可是考了118的呀，居然也能把她看得心慌，果然老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诗懿摸摸兜里有钱，哈哈，买一本回家研究一下，顺带再买本数学，在所有人的思维模式里，数英好走遍天下都无敌。 回到家都快4点了，大姨早已到家，诗懿才刚进门，大姨就黑着脸出来了。 “都干嘛去了？” “这不没事儿嘛，去王府井的书店转转，买点儿书。” “去哪儿也不留个条。”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BJ，还留什么条啊。” “你这次不一样，我可是有监护责任的呀，你到这儿上学，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妈交代啊。” “得嘞，以后去哪到街边电话亭给你打电话行了吧。” “闺女，你可给我记住了啊，无论去哪干什么，一定得跟大姨说实话明白了吗？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知道了，别瞎cao心啊，我可乖着呢。” “还有，你得常和你妈你爸打电话吧，别出门了就什么都忘了。” “嘿，马上打。” 诗懿放好书就到客厅打电话，刚拿起电话要拨，老太太从里屋出来了：“诗懿，给谁打电话呢？” “奶奶，给我妈打。” “昨天到这儿不是打过了吗？” “嗯，我今天找她有事要说。” “嗯，那你打吧，别说太久哦，要吃饭了。” 诗懿心想才四点，吃什么饭呀，老太太的胃口也太好了吧。 和mama简单地说了一下在大姨家的生活情况就把电话挂了，进到里屋想看会儿书，谁知道却睡着了，这BJ的天就那么好睡吗？再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谁把空调给关了？也不给我开个风扇，诗懿嘟囔着：“我被活生生给热醒了，谁关的空调啊？”奶奶一脸笑意“我呀，空调冷啊，我都给冻醒了，我害怕你也冻感冒了，所以我就给关了。”诗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空调费电呀。她肯定嫌费电就关了。 大姨从厨房出来，脸上就挂着怒意：“妈，现在孩子都怕热不怕冷，你大孙子在那屋也开着空调睡觉呢，你怎么不怕他冻感冒啦。” 老太太看着电视权当没听见，诗懿想着先洗个澡吧，换身衣服也舒服点。刚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厕所，老太太又开腔了：“诗懿，你这是要干嘛呀？” “我洗澡呀，出了好多汗，换身衣服。” “那就到里屋换身衣服就好了，不用洗澡的，你现在洗了，晚上吃完饭又是一身汗，你还得再洗，太麻烦了。” “可是我全身都黏糊糊的，可难受了。” “你要适应BJ的天气，你是来这里读书的，动不动就想洗澡皮肤都受不了啊。” 正当诗懿委屈的时候，大姨端着菜出来了：“妈，这是生活习惯的问题，孩子和老人家不一样，这些小事儿您就甭cao心了啊，您也别老看那电视了，赶紧过来快开饭了，吃完了不是还约了李老头打牌吗。” 诗懿终于得以洗澡，出来吃饭也觉得那饭格外的香，同时她也能感觉到奶奶开始对她有些不满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诗懿一直没睡着，翻来翻去，听到奶奶打牌回来就赶紧假装熟睡，奶奶把声音弄得很响，诗懿也一动不敢动。不一会奶奶把空调关了，把房间唯一一台电风扇对着她吹，诗懿那个委屈呀，强忍着泪水，但是没忍住，不一会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渗透了整个床单和毯子。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奶奶遛弯儿，大姨也来叫诗懿起来赶早市：“我的天啊，闺女，怎么你这都湿透了，你这是怎么了？”诗懿把昨天晚上的委屈全都告诉了大姨，大姨的脸都绿了。 “宝贝，你怎么能让自己这么委屈呢？来大姨这谁还能把你怎么的了。” “我想如果我昨晚没忍住到你房间里说你们该吵架了吧，那多不好啊，我这才来两天的，以后还得待三年呢，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傻姑娘，那是你该担心的事儿吗？你来这就是幸福的生活，开心的学习，其他的你不用考虑。” “谁呀，那么大清早的就跟这儿说事儿，早市还去不去呀？”那无脑弟弟终于开腔了。 “去呀，你赶紧的，就你最慢。” “姐你先洗洗吧，怪味儿的。” 诗懿顿时欣慰了，还好有两个亲人是能感受到自己受的委屈的。一路和表弟打打闹闹好不开心，把昨晚的不爽全抛脑后，早市买了好多桃儿，杏儿和李子，还有两个沙地西瓜，多亏了表弟又拖又扛的，这个时候发现养儿子还是有点用的。 家里有两个孩子就只剩下吵吵了，一进门姨爹坐在客厅：“诗懿，大清早的跟你姨去早市呢？” “嗯呐，买了好多吃的。” “那个你都复习得怎么样啊？” “还复习什么？我不用复习可以直接考。” “BJ可不比你L城，孩子都是尖儿上的。” “老贾，你别给姑娘压力，哪儿考不是考，我就不相信同样的知识还能考出别的来。” “你这没文化的别瞎掺乎，学习的事儿你不懂。” “爸，我姐没问题，你只需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去考就行了，还看什么书呀，我姐中考都考上重点高中了。” “人都和我说了，下星期带诗懿过去，顺便考语数英政理化，看看分几天考完。” “姨爹，不用分几天麻烦，我一天就可以考完。” “你到底行不行呀，这个考试分数可关系到你的分班情况，看看是进尖子班还是普通班。” “没问题，我是早考早投胎。”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是诗懿觉得弟弟做得最仗义的一件事，没有之一：“奶奶，晚上我和你睡一屋，让我姐睡我房间，她下星期要考试了，我爸让她好好复习，别到时考砸了丢我爸的脸。” 奶奶看了诗懿一眼，没说什么就低头吃饭了，歇了会儿就出门打牌去了。太好了，自由自在的在弟弟房间里放肆大喊：“世上只有弟弟好！！！”拿出弟弟帮借的政治书，这门是诗懿最没有把握考高分的科目，为了分个好班，只能苦读五天拼一把了。 听到门响了，是姨爹从美容院回来了，夜深人静只有我还在看书，姨爹轻轻地敲了敲门：“我当是我儿子呢，诗懿，都快两点了还没睡？” “嗯，复习政治呢，都快忘光了，这不要分班吗，我不得狠拼一把进个好班吗。” “那是啊，读书必须要把书读好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妈你爸。” “知道了。姨爹，你怎么总是那么晚才回来，美容院很忙吗？” “全家就指着美容院生活呢，可不得看着点儿吗？现在美容院生意好，一天的流水额都三四万呢，开了工资，还有点儿费用，每天也能挣个小两万吧，回头我再把熟食店和超市给你老姑看会儿，搭上你姨我这才稍微能喘口气儿，学习生活上有事就和你姨说啊，我可是答应了你妈的要让你在这有自己家的感觉。” “嗯呢，我会努力的姨爹，你就放心吧，下星期考试绝不会让你丢脸的。” “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看太晚了，我洗洗睡了，明早我还有事儿。” 其实诗懿还是很佩服姨爹的，他原来在单位当翻译，能说会道，非常有才，然后辞职下海经商干得有声有色，虽然人长得十分磕碜，但是人胜在智慧让漂亮的大姨甘拜在他的大裤衩下。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姨爹带着诗懿到了学校，见过了教导主任和副校长，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拿出在老家荣获的各种奖状、学生手册和中考成绩单。诗懿觉得紧张，但看到校长和主任微笑着交头接耳，也就不紧张了。 “叶诗懿，你以前到过BJ吗？” “我经常来呀，因为我姨在这里，所以我对BJ是很熟悉的，我可以单独到BJ三环以内好多地方。” “真能干！你了解BJ的教育吗？” “不了解，我觉得学的都是一样的呀。” “哈哈，这样吧，我们这里有一套今年BJ中考的试卷，这套试卷包含了语数英政理化，你看你能不能做一下？” “可以的，我先做什么？” “随你。” “我想先做数理化英。” “四门吗，在今天完成？” “是的，我可以的。” “王主任，带这小姑娘去你办公室做题，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好了李校，您忙。” “诗懿，跟我来吧。” “姨爹，你走吧，我考完了就自己回家。” “行，考完给我来个电话，好好考，不着急。” “知道了，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诗懿拿到试卷一看，果然有难度，但幸好这脑子好不是盖的，上午干了数学和英语两个最强项，中午王主任给诗懿买了盒饭，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把物理化学干完了。把试卷交给主任就和主任约了明天考试的时间，主任建议诗懿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政治，但是诗懿觉得太麻烦了，要求一个上午考完，主任的笑容很诡异：“诗懿你对那两科那么有信心吗？”诗懿笑着说的说：“一般吧，我就是觉得从我姨家来趟学校得小五十分钟，实在太远了懒得跑来跑去了。”晚上诗懿什么书也没看，8点半就上床睡觉了，她心里太知道明天考试的重要性了，能不能进重点班就全看政治了。 一觉到7点，和王主任约了8点考试，匆匆吃个煎饼果子让大姨开车送到学校还有二十分钟考试，到了王主任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他已经在整理卷子了：“先考哪门？”诗懿说：“语文。”看着试卷，诗懿的脑子里没有别的，知识点就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考试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经历了五个小时的战斗，诗懿终于松了一口气，当把政治试卷交给王主任的时候，主任问诗懿：“你着急回家吗？”诗懿说：“您有事儿吗？”主任说：“我教政治的，我想先改你的试卷，完了再带你到学校参观一下，你看行吗？”诗懿高兴坏了，分数对她来说不止代表了她个人的荣誉，还代表了L城的教学水平的高低，所以她十分期待。 “昨天你那四门的分都出来了，你估一下分数吧。” “数学英语应该会有110分以上，物理化学不低于105分吧。” “嗯，差不多，数学112分，英语113分，物理和化学都是108分。” “YSE，你这个成绩还是很稳定的，假期好好在家复习了没有？” “没有，但是政治我倒是看了五天，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你估计能拿多少分？” “得有个95吧，但是不会太高。” “看来你很了解自己嘛，不过你也不用太谦虚，101分，中不溜。” “语文出来了吗？” “应该出了，我去隔壁问问席老师。” “那就麻烦您了。” “106分，也还很不错嘛。” “主任，我想问问这里单科的最高分是几分？” “除了语文最高分118分，这里有些学生可以考满分120分。” 天啊，给诗懿当头一棒，果然像老师说的那样，BJ的教学水平在全国屈指可数，小地方来的水平真是差距大啊，难怪老师要她高一就开始火力全开，看来是没错的了。收拾好东西等着主任带诗懿到学校参观。W中好大呀，教学楼也好气派，有两个篮球场，cao场有她喜欢的塑胶跑道，还有一个足球场，食堂也很大很干净，虽然身在个胡同里边，但那可是DC区响当当的重点高中呀，诗懿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所学校里面好好学习，不负青春。 诗懿回到家里，把各科考试的分数告诉给姨爹，姨爹调侃道：“我家姑娘算是费老劲儿了，晚上到外头吃去，甭管进什么班，先撮一顿再说。”一个星期后还好分数不算太次，硬是以末几位的名次挤到了重点班。这时，诗懿和老太太的关系也可以说到了冰点。 “大姨，老姑的病好了没？老太太什么时候走呀？” “谁知道呀？你说你这也快开学了，忙起来那可没点儿的呀。” 诗懿心里甚是无奈，转身进了房间。心想着也该给mama爸爸去个电话了，于是又走出房间。 “大姨，你在干嘛？” “我在厨房洗碗，你想干嘛？” “没事儿，你忙完了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行啊，你姨爹出差了，陪我去趟美容院，把今天的流水钱先收了。” “嗯，你弄好叫我。” 诗懿拿起电话，刚要拨，突然身后传出一个老而沉的声音：“诗懿，你要干嘛？” “奶奶，我要打电话给我妈，和她聊聊天。” “你妈把你送到这里来是学习的，你没事就给你妈打电话你还有空学习吗？” “奶奶，我好久都没和我妈联系了，这不过两天就开学了，和她通个电话。” “你看你姨爹成天忙得不着家，全家人就靠他一人挣钱养活着，你这一天一个长途，电话费得多少钱啊？” “奶奶，我没有每天打，我有一个星期都没给我妈打电话了。” “诗懿，你来这里上学我们家可是一分钱伙食费都没要你的呀，还得帮你找学校，你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又要买东西，到别人家里来要有点规矩的呀。” “妈，您怎么能和一个孩子去计较这些东西呢？况且我姐是一次性给了她所有的费用的，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瞎说，再说了店是我们夫妻的，怎么能说就你儿子一人养全家呢？” 只听砰的一声，房间门被重重的关起来，大姨拉着诗懿，故意很大声地说：“没事儿，尽管在大姨家住，且当成自己家住着，我还不信有人能怎么着你了。” 隔天中午姨爹回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大姨和姨爹的争吵声，越吵越烈，再过了一会儿，没声了，大姨拿个包就出门了，走的时候叮嘱诗懿和阿新：“你们两个在我没回家以前谁都不许离开家半步。” 晚上快8点了，黑灯瞎火的，诗懿躺在阿新的床上：“老弟，这家是不是要完了？” “没事儿，你没来的时候我妈和我爸也吵架。” “你说老娘上哪去了，从中午到晚上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你饿吗？” “饿，没事，一会我妈就该回来了，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老弟，我开始有点难受了，你说该不会为了昨天的事两人干翻了吧？” “姐，别老瞎想，就算是干翻了，你那事也就是个导火线，他们也经常为别的事吵架。” 这时，灯亮了，大姨回来了，推门进了阿新的房间：“儿子姑娘，我找好房子了，今天晚上收拾好东西，我们明天搬家。” 天啊，这消息来得振奋啊：“老娘，我们要搬到哪去呀？我觉得这是离学校最近的房子了。” “我托人在你们学校旁边的小区找了个房子，月租朋友价2400一个月，再加上水电煤气物业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大概4000一个月吧。” “我的娘，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呀。” “你们别管了，我还能去偷去抢吗？今天我找了人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明天我们自己去买个新的洗衣机，还有新的生活用品就可以了。姑娘，你这两天要开学了，高中特别重要，就先紧着你租你们学校旁边的房子，阿新骑车离他们学校也不远，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个小时呢，这不是挺好吗？” “可是大姨，我们就这么出来了，要怎么联系我妈呀？” “傻孩子，谁让你和你妈说实话啦，我到时和她说因为家离学校有一个小时路程所以我们出来租离学校近的房子方便两个孩子上学不就完了，你们两个的嘴巴可得给我把点儿门啊别说漏了。” 想着可以离开这里，去过只有娘仨过的日子，诗懿心里是踏实的，但是再见到姨爹的时候，姨爹对她像个陌生人一样，爱理不理，十分客气。对比之前左一个大姐家的千金右一个大姐家的公主的称呼，再往后的日子里是再也没有听到过了。而姨爹回来的日子十个手指也是可以数得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