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恶龙劝善，彩凤梳翎（上）

    修整准备七日，告别母亲，慕容轩准备出发。临别时只有数人相送，母亲、琴瑶、青鸾，再就是二娘柳慧如。柳慧如还单独跟他谈了几句，要他珍惜福缘，切记贪多。告知他慕容天逸性情散淡，但疏狂任性，如果得见，要让着他一点。慕容轩保证如若相见，定会谦让。柳慧如声称要告诉他一句天机，一旦遇上“恶龙劝善、彩凤梳翎”事，一定不要掺和，能避多远就多远。慕容轩不知道所指，料想她也不会解释，只是记下而已。

    一人一骑出城而去，自己并未主动寻求随从，慕容清泓虽表示过要给他一些扈从，但慕容轩拒绝了，说自己还是愿意一个人看看世间。出门向南，纵马跑出十里，已到送别长亭，出亭而去，就野鹤闲云、任性江湖了。虽自在，却略微有些寂寞。大概是这几天突然得到很多关心关注，一时难以适应，果然人都是贪图享乐的。

    长亭边上，却意外见到两个人。当他看见第一个人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快活起来了。那人正是爷爷的徒弟秦潇肃，此时仍旧一身出尘白衣，不过已然女扮男装，身背长剑，风度翩翩，仍然过于惹眼。在江湖之上，即便是男人，长得这么美也是很麻烦的事，所以戴了斗笠。慕容轩打个招呼：“潇肃，这是要去哪里？莫非要和我双宿双飞不成。”

    秦潇肃一瞪眼说道：“按辈分说，我是你姑姑。但我现在是男人，你得叫叔叔。还有，虽然老头让我报答你赠书之德，我极不情愿。但是那本笔记确实极适合我，我一时不会还你。本人平生磊落，不占你便宜，所以同意护送你，如果你再敢没大没小，油腔滑调，我烧了那本书就跟你两清了，老头要是为难我，我反出师门就是了，再说了，他也不算我真正师父。”

    慕容轩道：“叔叔好大的口气，连反出师门都不在乎。好，这脾气我喜欢，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一路你得听我的，还有把斗笠摘了，既然男装打扮就老老实实做个翩翩佳公子，不要藏着掖着，像个娘们儿一样。”

    秦潇肃道：“这是两个条件，你选一个？”

    慕容轩翻了个白眼，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啊。

    “得了，不戴斗笠，你可以不听我的。”饱饱眼福也挺好的。

    “那个，叔叔，你背着的是什么剑？我的随从不能随便背把破铜烂铁，影响我身份，被江湖耻笑。”

    秦潇肃随手拔剑，一剑劈头砍向慕容轩。四周剑气纵横，冷意森然入骨，确实是好剑。慕容轩纵身退出数丈，亭子被剑气切断四柱，轰然倒塌。慕容轩大骂：“这娘们儿绝不是好人。”

    慕容轩这才发现一个邋遢随意的老头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鸡腿，瞪着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老头长叹一声：“你两个打情骂俏，看不见别人吗？我要是太多余，老头我现在就走。”

    慕容轩哈哈大笑道：“不好意思只顾着看美人，没注意到前辈，前辈怎么称呼？”

    老头翻起白眼来丝毫不逊慕容轩，随意说道：“我是慕容清泓那老匹夫的师弟，叫上官岳，你说爷爷是谁。”

    慕容轩心中极为不爽，看来这孙子是做到家了，到处是爷爷。

    于是说道：“前辈，跟你做笔买卖，这一路好酒好rou我供着，但是别老让我叫爷爷，不顺口，只叫前辈如何？”

    上官岳笑道：“你小子真是个小王八蛋，老夫也不需要你这么个孙子。你叫老头好了，但是这一路的钱都是老头子我管，我想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我想住哪里你们就住哪里。不信你摸摸，你的钱也在老头我这里。”老头扬起手，手上正是慕容轩的钱袋。

    慕容轩大怒，真他娘丢人到家了。

    一路上有这两个祖宗相伴，日子真他娘过不下去。

    老头接着慢悠悠开口：“这一路上若有打架，老头我未必出手，天象以下，你们自己动手。你小子金身境，你的叔叔小妮子已到指玄初期，你们自己动手，被别人教训几顿也有好处。”说完看着慕容轩促狭地笑。

    秦潇肃也冷冷说道：“指玄以下，叔叔我也未必出手，你小子被揍几顿才长记性。”老头子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

    慕容轩怒道：“那我要你们两个长辈有屁用，还不如让老子一个人走江湖。”

    秦潇肃也爽然笑道：“你若不懂事，我们两个长辈可以教训你。这就是我们的作用。”两人一起大笑。

    慕容轩第一次听到秦潇肃讲这么多话，并且头一次见她笑。尽管笑声爽朗，一点都不女儿态，但声音极为清脆，如同黄鹂鸣叫一般。虽是男装，但依然美好不可方物，能把人灵魂吸走。不由感叹道：“叔叔真好看！”秦潇肃作势拔剑，一想算了，别指望这登徒子会害怕，不浪费那个力气，等瞅准机会，狠狠踢他一脚解气，最好让这小子断子绝孙。

    慕容轩不相信地看着老头：“你老头吹牛不打草稿，我认为吧，碰到天象境，还是一起逃命痛快些。别逞强！”

    老头怒道：“你小子别激我，和那老王八蛋相比，排兵打仗做王爷我自然不及，说到练武，老匹夫万万比不上我。你要不信，大可伸手试试。”

    慕容轩敷衍道：“行了行了，您老天下无敌。满意了吧！”

    老头伸个懒腰，喝光最后一口酒，啃掉最后一点鸡rou，把鸡骨头放嘴里梭梭，扔出老远，双手在裤子上胡乱抹干净。说道：“老头乏了，雇辆车，我和你叔叔坐。你自己皮糙rou厚，骑你的马。”

    慕容轩平生第一次感到被制得死死的。

    于是二人坐车，慕容轩骑马，一路斗嘴，不时大笑。后来两人觉得这小子无聊透顶，干脆不再理他。行了一日，到达丰州芙蓉城，三人在一家临街小店吃饭。慕容轩觉得带的钱多，可以上大馆子吃好的。但老头坚持在这里吃，因为有叫花鸡卖。三人喝酒吃rou，观察沿街风景。老头子依然如故，吃完鸡rou后梭梭鸡骨头，把满手油腻抹在裤子上。看得秦潇肃直皱眉头。街上人来人往，几乎所有男人都把眼神投进来，从上到下打量这三人。慕容轩已算皮囊极好，英气勃勃、洒爽不拘。秦潇肃更是惊艳如虹、冷冽如水。偏偏老头乜斜着眼，只顾喝酒吃rou，素菜半点不碰。

    每当有人眼睛注视，慕容轩往往问道：“这位大哥，喜欢男人吗？要不要我们谈谈。”秦潇肃往往瞪一眼，注视的男人总感觉冰寒彻骨，再不敢造次。

    这时候街上快步走来一个年轻道士，一身粗布衣服极为整洁，脚下穿着麻鞋，背上背一柄桃木剑，面容清秀，开口不俗。

    道士径直走向三人桌子。恳切地说：“小道云山观王茱萸，敢问三位可愿助我屠龙？”

    慕容轩哑然失笑：“啥？道士，你睡醒没有。我们只是凡人，你觉得我们能屠龙！”

    道士说道：“我看公子眉心金黄，这是莫大福缘、造化之印，公子恐怕是天下少有的俊杰之才；我看这位白衣少侠神藏外泄、敛意清洁，定是天下卓绝的慧心菩萨，再说身边长剑，怕是神慧天师魔舞之剑；我看这位前辈敛意任真，可通造化，定是天下绝顶的宗师高人。三位若能相助，定然成功。”

    秦潇肃莫名慎重起来。

    慕容轩道：“我看道士口若悬河、真诚无双，定是天下少有的拍马屁宗师，你这道士，马屁功夫几乎可与本公子并驾齐驱。真是惊讶。”

    道士完全听不出讽刺，反而真诚说道：“小道能得公子称赞，是我无上福气，他日必定虔诚诵经，保佑公子诸事顺遂。”

    竟连慕容轩都无言以对，只能叹气。莫非这小道士也是能制我之人！出门不看黄历，何其不顺！

    老头抬眼说道：“老夫不喜欢屠龙，请另寻高明。”果然高手风范尽显。

    道士王茱萸悲愤道：“恶人在丰州养育恶龙，本来就已极大消耗原上气运，搅扰原上风水。此龙一旦飞升，将带走本州数十年和平，留下战乱祸端无数。此时正值幼龙化行，蟠龙生角之关键节点，如若任其生长，一日一夜就将带走云州、朔州、丰州、宁州四州数万年轻儿郎性命，恶龙需在血海之中蜕变，如若蜕变完成，人力将再难对其形成威胁。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观三位应该是局内人，如何甘心置身事外。”

    慕容轩想到，他么的，什么人有此手笔，真是坏到家了。云州、朔州、丰州、宁州四州都是父王管辖地界，此时袖手旁观确实说不过去。于是说道：“道士，两个问题：其一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瞎说骗我，其二你是何等修为，竟敢贸然屠龙？”

    王茱萸道：“是否属实，公子一看便知，小道我尚未真正修行，不通道法、不懂武功，但我是丰州云山派道士，此类事件，不是本来就该我们出手的吗，生死之事，本来就不该放在心上的啊。公子难道怕死，就不愿意出手了。”

    慕容轩伸脚踢在道士屁股上，“你他么的大道理说不完，原来没啥用，只懂得去死，好，那你先去死了我看看。”

    道士愤怒转身，眼泪在眼眶中直转。拔出桃木剑，愤然向来路奔去。这时候天际彤云压顶、狂风四起、仿佛即将大雨倾盆，人群已然出现sao乱，大批人流涌过来，朝城内跑去。

    秦潇肃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打算迎上去。慕容轩把手往下压一压：“叔叔坐下，从长计议。”

    转身对老头说：“老头，你看这八成是真的，我不出手，面子上挂不住。虽不讲什么保护群众，也不能看着外人欺负我们不是。”

    老头谨慎地说：“不是我老头子不讲理，这事我有不能出手的道理，这道理不好跟你们讲，但是我一出手，就坏了你们两人的福缘。简单说就是以你二人修为，如果今天强行出手会九死一生，如果我出手，你们两人就算能活下来，也是两个废物。你们自己想清楚再决定。”

    慕容轩点点头，说声明白了。

    转身看看秦潇肃：“叔叔，你与老头先走，我去看看就来。我这该死的偶像包袱太重，此时需要释放一下。再见，说完转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