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家

    离开位于中心区木乔生的家，又回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这里四通八达的街道能够通往罗城各个位置。

    姚付与木乔生是从中心区偏东侧的笑氏药院来到这里，虽然黑弓狩猎团，笑氏药院与木乔生的家三者均处于罗城的中心区，但仅仅这片区域也足够大到让人迷路的程度，更何况整个罗城。

    或许正在罗城中心区生活的日子久了些，姚付看着中心区外这些不尽相同的一排排小房子有些陌生，居然感觉到些许异域风情。

    然而这才是作为生活在罗城的普通人的生活，街道没有那么的干洁平整，反而被各种各样的坐骑野兽踩踏的凹凸不平，地面上融化的雪水混杂着泥土与草屑沾满每一个坐骑野兽的脚蹄。

    这里的店铺也无法与中心区那些顶尖水平的店铺相提并论，贩卖的材料、衣物或是装备鱼龙混杂，质量参差不齐，确是最亲民，最能被普通人接受的价格。

    因为木乔生衣着华丽，周围却没有一位随从或是坐骑野兽，不少游手好闲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位来自中心区的公子哥。

    姚付也明显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也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而昂首挺胸走在前头的木乔生反而不以为意。

    “没事，那几个人也就只敢看看而已。”木乔生头也不回，满怀自信地说给身后地姚付。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走了多长的时间，软硬不均的地面让姚付的脚走的生疼，在以往出猎的时候姚付总是认为背甲兽走的又慢又颠，现在却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一个坐骑野兽在这么一个巨城中是多么的重要。

    木乔生带着姚付转过一个又一个街道，姚付在整个路上见到最多的物件就是指路牌，形形色色的指路牌交叉横错，每个小型的指路牌上都固定有几个最大的指路牌，都指向了罗城最有名的地点，姚付就看到了笑氏药院的名字赫然立在最顶列。

    不知不觉间，前方带路的木乔生停下了脚步，姚付定睛一看，原来已经到达了罗城的西门，这里是丘羌陆其他城与罗城通商的商人们最多走的城门，与祈求森林的方向截然相反。

    就是罗城最靠近西门的一条大道，木乔生停在一座并不大的房子前，仅仅几个月的无人搭理，眼前的小房与其它房子来说显得尤为破旧。

    看着这个房子，以往记忆如泉水涌入心头，那些只言片语，生活的破碎片段也恍惚间回忆起。

    “就是这里，还记得以前咱们经常在这个檐子下玩捉鬼呢。”

    姚付也没有再回答木乔生什么，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顺势向下一砸，木门上那脆弱的铁锁被整齐砸掉，房门应声而开，屋内扬起的灰尘呛得二人直咳嗽。

    脚踏入门坎的一刻，姚付右手如同条件反射向墙上一拍，果然开关咔哒一声，房内亮起与木乔生家中一模一样的方块灯，将整个屋子点亮。

    姚付一边走着，一边摸着屋内每个可及的家具，即便灰尘已经将他那四指指尖染黑，但是桌子，椅子，墙壁那木制有些粗糙扎手的触感让姚付感受着那么的熟悉，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转角的房间，正是他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房间，因为父亲的原因，悲痛欲绝的他将这个房间砸了个稀巴烂，看着这一片狼藉，满地的木屑与陶瓷碎片，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顷刻湿润。

    眼泪正要突破眼皮的禁锢一涌而出时，泪眼婆娑的他看到的地面上一张纸张，正孤零零的躺在自己桌子残骸的一旁。

    他用力用手心擦了擦眼睛，走上前去捡起那并不算显眼的纸张。

    亲爱的儿子：

    生日快乐姚付，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如今你也已经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男人了，你的mama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付儿，牢记我一直教你的本领，这些都是让你能够活下去的重要技能，你要继承你mama的遗志，爸爸我曾身为一团之长，却一直没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这是身为父亲的失职，我一直因此觉得愧对于你。虽然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是我们一直将你视如己出，我会不遗余力地将最好的给你，但是今天往后你却要独自面对生活了。我要离开罗城了，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去中心区的黑弓狩猎团找他们的团长邹任延，他会代替我好好的照顾你。你的柜子中有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这些是作为父亲的我能够给予你的所有了。

    这封信如同晴天霹雳，它彻彻底底的将姚付内心中所有的信念瞬间打碎，姚付陷入了恍恍惚惚的虚幻状态，为何自己能够坚定不移的认定父亲已死？为何自己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了自己，这周遭的一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究竟如何才能打破这梦一般的现实。

    或许因为心理上的冲击过于激烈，又或像是纸张释放着魔力，他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房间内，趴在地板上的积灰上，飞扬起的大片尘土又落在他的脸上，掺杂着冷汗与泪水，姚付却认为这些也都是虚假的。

    直到木乔生连忙将姚付搀扶起来，将整个瘫软在地的姚付重新放到客厅的椅子上。

    因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躲在内部的小肢精神冲击没有姚付的那般强烈，却也是一整个懵住，也窝在姚付的体内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木乔生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他仅仅看到姚付如同中了邪一般忽然瘫倒在地，心急如焚的他后悔没有将自己常带在身边的机械气包带上，最起码可以实施最紧急的医疗急救。

    他只得大步流星冲出门外，祈求最近的药铺离这里不远。

    可一转身，一个人正站在大门中间，面朝着房间内的二人，门外的阳光过于抢眼，以至于木乔生根本无法看清楚此人的脸，只能看到门框映出剪影。

    “你果然回到了这里。”

    木乔生正奇怪，可还保持着听力正常的姚付一下就听出，这个声音与在祈求森林内被救下时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正是邹任延。

    邹任延没有犹豫，从口袋中随手掏出指虎状的闪着青色电光的器械，戴在四指上，将响着哔滋声的突出矩形方块整个顶在姚付的胸口，好似插上电源的机器，酥麻的感觉如同雨点清洗着姚付整个身体。

    方才还绵软无力的四肢忽然精神倍增，他一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了，一旁的木乔生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这正是用于医疗的便携式清洗器，甚至可以给予患者愉悦的心情效果。

    姚付也不等说任何感谢的话语，见到眼前这位可能的知情人，姚付紧紧抓住邹任延的衣服，哀求一般问着：“邹团长，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离开，我的大脑究竟怎么了。”

    邹任延用着可怜的眼神看着这个孩子，轻轻摇着头。

    “你的父亲，他也是我的老师，他要我好好照顾你，正是你在祈求森林被救的那一天，至于他离开的原因，谁都不知道。”

    姚付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真相却比蒙蔽自己的骗局更残酷，父亲竟不是因病去世，而是主动离开了自己，原本那唯一的亲人，居然单单留下一张寥寥几行字的纸条便离自己而去，他再次感受到了身在孤儿院时那夜晚时的孤单。

    也不等自己在做何反应，刚才清洗器的后劲上来，一股难以抵挡的困意再次控制住了他自己，昏昏睡去。

    数年前

    雷雨夜，轰鸣的雷声响彻整个云端，闪电刹那间出现而后消失，短暂的照亮了男人前进的道路。

    豆大雨滴砸在男人那湿滑的雨衣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响声，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小跑着，喘着大气。

    终于，男人在一个小屋面前停下，屋内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男人雨帽兜下的面庞上，屋内传来一男一女欢快的聊天声，与屋外这压抑沉闷的雨夜完美融入。

    当当当，房门被敲响，屋内的主人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谁啊这么晚了”，缓慢敞开大门。

    “老师，你要帮帮这个孩子，他被白军盯上了。”

    房屋主人看着眼前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迷的孩子，接入屋内，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看到了什么，又转回身去。

    对着门口满身雨水的男人，说着：“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不想他被发现的话以后就再也不能来了。”

    男人紧闭着嘴巴，好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又退后一步深鞠下一躬，在大雨的伴奏下头也不回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