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圣巨龙
铁匠铺迎来了大丰收，老铁匠乐呵得憨厚的脸上如同绽放了一朵老菊花。 熊熊的魔法燃料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半封闭式的火炉中搁架上放着罗兰带回来的巨大食铁草。罗兰不时输入法力，让炉火温度更高、分布更加均匀。架上的食铁草发出哧哧的声音，大量杂质在烈火中燃烧变成黑烟，沿着烟囱消散在空气中。黑沉沉的刀片一样的叶片开始蜷曲，枝桠与主干开始收缩，表面上逐渐渗出油腻腻、沉甸甸的黑色汁液来。这些汁液十分粘稠，即使在高温下也只是缓缓流动，不时滴落下来，落到下面大漏斗一般的托盘中，汇集到一起，从漏斗口处流出来，灌注到魔法水晶瓶中。 三天三夜后，不再有任何汁液滴下。罗兰停了火炉，打开来一看，一人抱不过来的主干已经收缩到成人胳膊粗，其他枝桠收缩得更小了。老铁匠吟诵了一大段罗兰完全没听过的咒语，主干上不断有光芒闪过。最后在一片刺目的光华中，老铁匠完成了魔法，主干变成了一根直径几公分的木棍，和罗兰的法杖差不多粗。表面的纹理几乎都看不见了，摸起来光滑圆润。 木棍色泽黝黑，能看到有一些木头的纹理。上到秤上，足足一百公斤。罗兰运起黑铁斗气，倒是能举起来。不过要想当作武器恐怕就不行了。可是这色泽和纹理，实在是太像梦中的巨斧了——罗兰心目中迅速抛弃了他的法杖。老铁匠看他不舍的样子，决定帮他找一个大炼金术士来刻画一个永久的减重法阵。 老铁匠看着收获的满满几大瓶食铁草汁液，全身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欣喜若狂”几个字来。他咬了咬牙，对罗兰说：“这些都是你冒险拿回来的东西，但是铁匠铺也给了你支持，所以最后我折算成1000个金币给你吧！” 罗兰当然求之不得。趁着老铁匠心情好，罗兰赶紧掏出了那把怪物的软剑来，请老铁匠鉴定一下，“这是我借来的长剑。我想复制它到工艺，适当调整一下，做成适合暗夜用的样子。”暗夜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使劲点头。 老铁匠也听罗兰讲述过路上的历程，知道这把长剑的独特之处。他接过长剑来，摸一摸，扭一扭，满脸都是怀念的神情：“说起来，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了。几十年前我在战场上缴获过，但是当时太年轻，最主要的是太穷，特别草率，直接熔出了其中的秘银和氪金，拿去换了钱。” 罗兰：“……” “这武器更适合冒险者，并不适合战争场合，你确定要做吗？原料很贵，工艺很复杂，你得自己出钱出力！” 老铁匠果然是高手，直接给出了配料比。原料并不复杂，绝大部分是黑铁，有少量秘银和极少量的氪金。店铺里就有黑铁，老铁匠都不给罗兰算钱。可是秘银就贵了，氪金……那简直是贵上天了。好在氪金只需要非常少一点点，一百个金币搞定。罗兰知道这个配方中比例很讲究，如果自己摸索，恐怕十年也未必能搞定，花费就更可能是一个天价了。 罗兰毫不犹豫出了这个钱，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家底的人了，光是这个配方就远远不止这点钱。 剩下的事儿就是罗兰的噩梦了。这几样材料，需要反复熔炼、缓慢冷却结晶、折叠锻打。别看用料不多，但是真正要想达到特定程度的混合，罗兰每天挥舞大锤的次数比以前打黑铁锭的时候多多了。尤其是氪金在材料里十分难分散，它就像是面团里面的一个石子，要一点点敲碎了，来回弯折揉炼。最终既不能完全混合均匀，也不能互相脱离断裂，平衡是其中的关键，难度十分巨大。 整整一个月时间的挥汗如雨后，罗兰终于成功了。他看着材料上流畅又不规则的图案，感觉既骄傲又身心俱疲。 罗兰比量着暗夜的身高，照着怪物软剑的样式打了一把一米来长的剑，剑身更加窄小，为了保证强度，取消了剑刃，改成了三棱形。这把剑几乎没有劈砍的作用了，但是剑尖极为锋利，突刺、划伤都效果极佳。 “缝衣针，这是一把大号的缝衣针。”罗兰对暗夜说。这个世界的刺客，大多喜欢细剑。用的人多了，不论长短，大家都习惯性地叫这类细剑为缝衣针。 暗夜点点头，看起来十分认可，还拿起来像模像样地刺了几下。 正好老铁匠请的大炼金术士到了。罗兰请他看了自己的法杖和怪物的软剑，再请他看了那根准备使用的食铁草杆以及暗夜的长剑。术士觉得自己大受启发，仔细地拓印了法杖和软剑上的阵法。 他拿着阵法，跟老铁匠就各个细节讨论了整整一天。然后又独自在铁匠铺二楼的贵宾室里坐了足足一天。第三天的天亮时刻，他哈哈大笑着走下楼来。 他说：“此行我收获良多，我得花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消化我这两天的收获。感谢你们！你们要求的事情我就完全免费做了！” 他在食铁草杆上刻画了一个永久减重和收缩体积的法阵，和罗兰的法杖一样，可以缩小后挂在腰间。术士给长剑刻画了一个自我修复和流血不止的法阵，对手被长剑刺伤后会持续地失血，是战斗中十分阴损但有效的法阵，很多刺客的武器都有这个功能。阵法刻画完毕，他就长身离去，一路上大笑不止。 回到家中，暗夜拿出了剑，似乎不太满意。虽然没有五官，但罗兰还是看出了骷髅头在皱眉。 她伸出手来，罗兰赶紧放了一团黑火上去，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明白了。暗夜冲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用黑火在剑身上一抹，原本的法阵就消失了。暗夜用骨手在上面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等她做完了，骨手对罗兰比划了几下。罗兰赶紧在手上放出黑火来，暗夜却不接过去，直接拿着剑就像烤rou一样来回翻转地烤。罗兰都精疲力竭了，暗夜才意犹未尽地结束。罗兰拿过剑来，左看右看，似乎还是那个法阵，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改变。唯一能看出来的是整把剑颜色变得黑乎乎的，若是夜间使用，rou眼几乎看不见。这和暗夜就更配了。 暗夜十分喜欢新处理好的剑，拿着到处比划，不用的时候就把它缠在腰上。 武器准备好了——老铁匠同意亲自出手为罗兰打造一个斧面。罗兰把斧柄交给了老铁匠。 现在罗兰最缺少的就是武技了。他从铁匠铺里拿了一把自己打造的双手斧，从此开始了白天铁匠铺上班，晚上在家练习武技的日子。安德森看见了，有时候会过来指点一下。老约翰有时候也会教他一些在招式之中加入魔法的小技巧。 罗兰把这次出行的几次战斗情况都和他们说了，“我总觉得我可以在战斗中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是又好像做不到。” 马车夫费舍尔听了，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感觉！每次我和苏珊吵架，完事儿我都觉得我哪里没发挥好！” 苏珊大妈过来拧着他的耳朵走了。 雷蒙德笑嘻嘻地看着，也不去劝说一下。 老约翰和安德森都认为，罗兰悟性很高，掌握的技能也很多，现在缺少的只是战斗经验。他们尽量多安排在院子里和罗兰对练。同时他们也会对罗兰多战斗进行点评，增加罗兰对技巧的领悟。比如说，安德森就认为，沃坦在和那个怪物决斗的时候，他就应该帮忙上一个双目失明或者恶咒附身，哪怕只是上一个迟缓也是很好的。 罗兰问起空间装备。老约翰拿出了一个空间戒指。作为一个贵族，他的空间并不太大，大约有一米见方的空间，但是其他功能很强大，具有防止传奇强者窥探的作用，也可以对主人的气息进行掩盖，让主人伪装成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另外还集成了保命、致命还击和随机传送法术，可以在硬抗大魔导师或者高阶战士全力一击的同时发出一个致命法术，并将主人随机传送到五百米外。 罗兰怕拿走以后老约翰就少了一个防身的装备。 老约翰看出罗兰的犹豫，说道：“这样的装备，我有一个就够了。现在我有三个，给你一个。你一定要收好。” 这一天，罗兰正在锻造一把双手大剑。自从有了充足的食铁草汁之后，罗兰把黑铁锭都进行了一次熔炼。现在罗兰打造武器装备的速度快了很多。老铁匠走过来：“罗兰，我们的原料消耗太快了，你去市场上看看，买一些回来！” 罗兰十分开心，终于有机会去市场了。他记下了原料列表，抓住机会，赶紧问：“东西这么多，我搬不回来呀，是不是能给我一个空间装备呀？” 老铁匠说：“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自己雇一辆大车就送回来了，要什么空间装备！这样，我让丽娜陪着你，她比较擅长砍价。你看见了你想要的空间装备，就去买吧，你自己花钱，我最多给你补贴100个金币。” “100金币？！”罗兰暗暗心惊，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小富翁，结果是个穷人。 市场就在城市的一角，占地面积极大，既有固定商铺，也有无数在大棚区摆摊的零卖商家。几种矿原石和魔法燃料是大宗消耗品，罗兰只需要去长期合作的固定商家订购就行，罗兰报上赫法斯特斯的大名，按照列表沟通一下，交上定金，就没什么事儿了。 列表上只剩下了很少几样的东西，看名字就奇奇怪怪的，什么沼泽龙蝇的蜕皮、巨蜥的牙齿、九头龙的毒液，这是要洗劫一个沼泽巢xue么？这些东西估计只有刚出任务回来的佣兵团手上会有，罗兰都得自己去寻找、筛选和判断。罗兰看到有一家叫做“沼泽之光”的商铺，进去一看，都是一些沼泽苔藓、龙蝇树皮之类较为易得的材料，没有罗兰想要的东西。 罗兰只好来到大棚区。这里十分热闹，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声鼎沸、人山人海……呃，好吧，其实只有人山人海和人声鼎沸。 暗夜感觉十分新奇，东看西看，这里摸摸，那里拍拍。罗兰其实也想这么干，但是暗夜已经这么做了，他就要矜持一点，显出点儿贵族范儿来。可惜走过了好多摊位，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摊位上摆着许多破破烂烂的东西，看起来都是来自遥远的异国。罗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吸引了，他仔细观察，发现这里全是各种纺织制品，包括各种挂毯、地毯、帐篷和马鞍袋之类的东西，可以看出曾经的花纹十分地奢华美丽。不过都十分陈旧了。摊主是一个小老头，满脸皱纹，看起来十分愁苦。 他看到罗兰停下了脚步，就介绍说他来自遥远的西方，这些都是宫廷王室里的珍品。然而战乱让他不得不背井离乡。经历了漫长的旅程，原本光鲜的商品全都变了模样。 罗兰见他可怜，就决定买下点儿什么。别的东西都用不上，就上次去丘陵巨人王国边境的经历让他刻骨铭心。他选了一条毯子，虽然破旧，但是看起来厚实暖和。老人要了他2个金币。罗兰看了看上面用金线和银线刺绣而成的神秘花朵图案，觉得十分喜欢。同时他觉得这个老人看起来十分可怜，2个金币就当是送给老人也没什么关系。他就没让丽娜上来砍价，直接给了他。 交易刚刚完成，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罗兰看到十几个摊位以外，有一个摊位上有一个巨大的龙骨，摆放成了绕摊位一周爬行的姿态。即使如此，龙骨也有三米左右高。龙骨呈典型的灰白色，致密坚实的骨头看起来相当完整，连背上翅膀里的小骨头都没有一点破损。张开的大嘴里布满了交错的牙齿，一股淡淡的龙威散发出来，仿佛随时能活过来。罗兰一阵心悸。这里围上了一大群人，议论纷纷。罗兰正在好奇，毕竟他只在传说中听到过，这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可是如此完整的龙骨，是怎么获得的呢？另外，听说巨龙展开双翼遮天蔽日，从尺寸看来，这似乎只是一头幼年的龙？ 罗兰正在沉思，忽然听见周围的人发出惊呼声。罗兰抬头一看，暗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龙骨的背上，一副龙骑士在天上翱翔的模样。骷髅人配骷髅龙，倒是十分和谐。 罗兰哭笑不得，赶紧跑了过去。他正要叫暗夜下来。就听到后面有一个人说：“这个骷髅的主人惨了，肯定要被讹一笔。这龙一看就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另一个围观者问，“这么完整的龙骨，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条龙是好多动物的骨头拼成的，只不过这个拼得特别巧妙而已。你想想，这个龙骨摆在这里已经三个月都没卖出去，怎么可能是真的？”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摊主要价太高？” 罗兰听了，脸都发白了，不论是假货，还是要价太高的真货，都不是他愿意要的。他赶紧对暗夜招了招手，在心里使劲传达自己的意思：“你快下来！” 暗夜不肯下来，还很骄傲地抬起头，骨手轻轻拍了拍巨龙的头骨。 摊主是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对小眼睛里全是精明的光：“哟，这位兄弟，好眼光呀！一眼就看中了我小摊儿上最珍贵的货物呀！” 罗兰正要开口，丽娜抢先说话了：“看中不看中的还不好说，你总得允许我们了解一下货物吧！看一眼就看中了，阁下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小姑娘绚烂的银灰色头发似乎发着光，脸上的笑容真挚而又温暖。 “那是那是，随便看随便看。只要不损坏，我这里的东西，大家都可以认真看、仔细鉴别！”白胖子搓了搓手，“我的名字叫古德曼，一听就是个好人。我这里好东西很多，随便挑随便选！” 摊上并没有太多值得一看的东西，最多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生物的身体碎片，似乎难得，但又没什么用的那种，比如说美杜莎的尾巴、蛮牛的角和吸血鬼王的舌头等。罗兰哭笑不得，看起来也就这个龙骨还有点儿卖相了。 罗兰只好问：“龙骨什么价格？” “一万金币，不打折。” 丽娜立即开始指指点点：“你看你看，这个大腿骨，明显是荒原象的大腿骨，脊柱和尾巴来自地龙，前面两条腿和肋骨属于沼泽巨鳄，颈椎和头骨属于一条黄金巨蟒。你看你看，你这就是一个工艺品，摆在家里好看的东西，怎么能卖这个价格呢？” 古德曼一开始还在微笑，随着丽娜噼里啪啦一阵说，笑容逐渐凝固，到最后几乎快变成哭了：“这位大师，您可不能瞎说，我这小本生意，以后还得开门呢。您要是不买呀，看看没关系，可不能污蔑我造假。” 可是围观的人们听了以后，都开始点头。恐怕这个龙骨就要砸在手里，再也卖不出去了。 丽娜又说：“虽然这是一个工艺品，但确实拼装技术十分厉害，能做到天衣无缝，绝对值得一个好价钱。这样，100个金币如何？” 古德曼的脸上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接下来就是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150个金币成交。 罗兰对于这么一个只能摆到后院的东西没什么感觉，唯一觉得不错的就是暗夜特别喜欢，而且看起来如果不买下来，她今天恐怕就不走了。 罗兰没有看到的是，古德曼收了摊，闪身进入了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关上门以后，他的胖脸上全是喜悦。毕竟他70个金币收来的龙骨终于卖出去了，翻倍的收益实在是太让人止不住地开怀了。 罗兰接下来的行程乏善可陈，他草草逛了逛，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在一家魔法道具店买了一个魔法背包，内部空间很大，足有十五米见方。但是背包没有任何的其他功能，据说来自于一个矮人矿工大师，想来就是专门放各种矿物用的。这对罗兰来说倒是正好。价格很贵，1200个金币。这已经超过了罗兰的财力。扣除掉老铁匠承诺的100金币，自己还得承担1100。可是即使丽娜上去砍价，最终也没能说动分毫。 突然之间，罗兰就觉得自己好穷。可是看着兴高采烈的暗夜，再想想未来，他咬咬牙买了下来。 回程的时候，夕阳还没完全落下。一辆平板大车拉着龙骨，上面是作龙骑士状的暗夜。阳光给龙骨和暗夜镀上一层金色，看起来神圣而美丽。罗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具骷髅会给自己神圣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金币的光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