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蠢货!好胆!
“季管事已率人重新返回宫中,所有人立即前往汇合。” 采购房所在院子里。 漆黑夜色下,响起这么一道声音来。 采购房各间屋内,短暂安静了下,然后顿时响起许多窸窣声响。 也没人去点亮灯火,就在夜色中,一道道身影汇聚到了院子里。 “……边爷,你去帮我将床下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季梁也从门槛上起身。 没被季管事先前带走的采购房一众人,这会儿得到消息传来,下意识朝着季梁这边汇聚了过来。 “好。” 边顾应声。 季梁床下有放东西,他是知道的,但是具体什么东西。 他却不知道。 转身,边顾去到季梁床底下, 俯身从里面拖出了两个木箱子, 箱子沉重,也没办法同时提起,就直接拖着拖了出来。 季梁没解释什么,俯身打开两个木箱子,从中各取了些东西出来。 一个箱子里是把栓动步枪。 另一个箱子里,是硝化炸药做的,类似手雷的炸弹。 算是季梁用来增加保命可能的东西,这些天先后从宫外带了进来。 “火器?” “嗯。” 季梁应了声,将这把他钢铁作坊出产的栓动步枪拿了起来。 然后又拿了部分炸弹随身携带。 “这箱子里是炸药,你帮我提一下吧。” “好。” 边顾眼里有些好奇。 他对季梁的事情多知道一点, 但是之前,季梁在外的产业他并没有接触过,也不太清楚。 主要只是负责向流民施粥,从流民中招募些人,但招来的人直接交于了别人,后面的事情他就没参与。 另外,也就只负责传递一些宫内宫外的消息。 更具体的,季梁现在拥有怎么样的力量,却是不太清楚,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好奇的时候, 边顾应了声,就将那剩下装些手雷的箱子提了起来。 季梁拿着手里的栓动步枪再检查了下。 他作坊造的枪支,已经不错,他这把更是工坊大师傅亲手制作的。 但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产量。 这栓动步枪基本还要靠手工打造,工坊的产出,得纯粹靠一位位工坊师傅的熟练度,和工坊师傅的人数。 “小梁爷,你的甲胄。” 院子里,剩下一众人也都批好了类似御卫的甲胄, 其中一人望了眼季梁手中的火器,也没多问,只是将提前准备好的甲胄递了过来。 “嗯,” 季梁自然也不会拒绝披甲,他手上就一把栓动步枪。 距离近的话,和一把强弩比,威力对个人来说有多大区别都不一定。 应了声,季梁在旁人协助下,披上了这有些厚重的甲胄。 “小梁爷,季管事不在,我们就以你为主。你下令吧。” 当面的一人对季梁说了句,其他一众采购房人也没有意见。 季梁抬起头看了眼,采购房剩下的一众人都已经披上甲。 有人持刀,有人持强弩强弓。 “好,那就去和季管事汇合吧。” 季梁点头,走在前面。 其他一众人随即紧跟而上。 …… “小梁爷……你给准备的那些炸药还真是好用,威力够大,就是动静也太大了。” “不然我们一路用过来,可能要畅通许多。” 在东宫之外,通往后宫别处的巷道上, 季梁率着先前留下的采购房众人,和季管事等人成功汇合。 看到季梁过后,季管事脸上神情没变, 但光成曹安等人,脸上都从先前肃杀,一下变得温和许多。 光成看着季梁,赞叹道。 旁边的曹安也点头附和, “就是还可惜了小梁爷你同时准备的那些火器……我们这些人实在是用不习惯,临阵换不熟悉的武器,还不如不换,再加上动静也不小。 干脆还是就没有拿,就只拿了些炸药。” “禁声!” 没等季梁回话,看着季梁带着人汇入队伍中后,季管事就再出声说道, 曹安等人立刻止声,没再说话。 “皇帝此刻,应当就在乾坤殿。走吧。” 季管事拎着刀,走在最前面,季梁,曹安,光成等人紧随其后。 而进了这深宫之地过后。 采购房和一众死士再往前每一步都开始愈加艰难。 这深宫里,还是受到了皇宫之外,流民动乱的影响。 明显比往日再戒严许多。 季管事带着一众人混在巡逻队伍中,逐步靠近乾坤殿所在位置。 凭借着太子提前准备的令牌,艰难而如履薄冰再往前一段路过后, 终于,季管事,季梁等一行人还是被拦住了去向。 “……口令!” 拦住去向的,同样是一队御卫,约莫也有百来人。 领头的望向季梁等人这侧,既没有招呼,也没有询问,只是这样喝了声。 “……统领,宫中有人作乱,陛下和太子唯恐附近有御卫不忠,特调我等前来镇压叛乱! 我这里有太子传信所给令牌,统领不信,可以上前一观。” 季管事拿出令牌,对那统领说道。 “什么?” 那御卫统领闻言一惊,宫中叛乱? 随后有些犹疑不定,但还是顺着季管事的话,朝着这边靠近了一些。 “……的确是宫中贵人令牌。但本统领却没收上陛下命令,也没看到有传令之人从里出来……” “杀了他。” 这御卫统领接过令牌,打量迟疑着。 但季管事却果断许多,在这瞬间,只是吐了句话, 然后他手里的刀,以及和他有默契的,光成,曹安的刀。 都同时落在这御卫统领脖子上,腰上,身上。 这御卫统领已经有所警惕,但常年身在宫中,久未经战乱, 反应还是慢了一点。 于是,只是眼里惊骇,然后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说话,就被曹安又再补了一刀,首级从肩上分离。 “……我等奉命前来平叛,你们统领与叛乱之人勾结,现已经伏诛。你们还不放下手中刀剑,还能不死!” 变故就在一瞬间, 原本就有些紧张和季梁等人对峙着的御卫, 突然看到自己统领倒在地上身亡。 一下有些sao动起来。 再听着季管事的怒斥声,一下更有无主慌乱, 一时不知道是该对季梁等人攻击,还是应该扔刀。 而季管事更不可能给他们思考冷静的时间, “如若愿意戴罪立功,速于我等一起,前去镇压叛乱!” 这样撂下一句话过后,季管事没去管这队御卫。 一众人随着季管事,只当这队御卫不存在,从其身侧,快速而径直走过。 而这样, 这队御卫还真没人动手,眼睁睁看着季管事等人从他们身侧走过, 而这队御卫中,有人反应快些,目光闪动, 真有人拿着武器,随着季梁等人跟了上来, 当然,更多的还是迟疑不定,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跟上还是该如何。 “百长,我们怎么办,通报给其他巡守御卫吗?” 有人朝还活着的百夫长问道。 “你们随我跟上,再找几个人去通报其他统领。” 百夫长也拿捏不定,最后只是这样说道。 …… 季梁等人随着季管事,通过那处御卫巡守地方后, 就走得很快。 这时候,必须要快,虽然好像一时震慑住那队御卫。 但很快,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同时其他附近御卫也会察觉。 如果在那之前,不能功成, 被御卫拖住,围住,区区二百余人,只能被围杀干净。 季梁手里拿着那把栓动步枪,跟在季管事身后。 抬起头,朝前望了眼。 已经能看到一处灯火通明处, 那儿就是那皇帝常带着的乾坤殿, 前面,又再有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这次,季管事连尝试也没尝试, 只是领着一众人急行起来。 前面那是皇帝的‘道兵’,身上穿着都于季梁等人不同。 平日里护卫皇帝的任务,最里一层都是‘道兵’负责。 绝不可能让穿着御卫甲胄的季梁等人靠近。 所以, “杀!” “杀!” 季管事喊了一声,领着采购房等人,直接朝那群道兵扑了上去。 …… “……你的心不太平静。” 乾坤殿内,皇帝坐在软玉蒲团上, 身穿着道家道袍样式的龙袍,头上随性插着个木簪。 太子就坐在他身侧,同样陪着皇帝打坐。 而这时候,皇帝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太子,出声说了句, 同时起身,从旁边伺候着的,宫女扮做的道童手里,取过来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太子心里的确难安,坐在蒲团上,额头上都不自觉往外沁出汗水。 听到皇帝的这句话,心里顿时一突,睁开眼睛过后,有些不敢去看皇帝, “你难得来我殿里随我打坐,却可惜了身在这儿,心似乎不在此处。” 皇帝再说着话,顺手将一盏清茶递给了太子。 太子望向皇帝,再望向这盏茶,伸手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儿臣的确心下不平静。儿臣先前听人讲。宫外流民混乱,更有流民在冲击宫门,儿臣唯恐生乱,故心中很不平静。” 皇帝闻言,看向太子,不禁摇头,眼里略有些失望, “若有为一国之君,必然要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心境。如若被下臣轻易看见你的喜怒惊恐,哪还有威严?” “些许流民,不过浮灰。如有必要,随手掸去即可。” 皇帝向太子说教, “流民者,即无远见,也无毅力,更无恒心,看似如洪流,不过如细沙黏土,随时都能崩塌瓦解。 此刻不过凭借着一腔火气,肆意妄为。既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 最多不过冲击些殷实之家,吃饱喝足之后,就没了往前之动力。
也谈不上威胁到宫中之地。” 太子看着皇帝说教,眼里不禁有些恍惚。 皇帝说着,再有些失望摇头, “此刻不过是些流民,就能动摇你的心神。如若以后家国大事加诸你身,你如何承担。你这性子,还不如你弟,他随着我修身养性,还有着几分气度。” 听着皇帝再提到那位‘玄王’, 太子眼里恍惚一下褪去,紧跟着回头,不再看皇帝,只是问, “父皇,那您觉得,今日流民之乱该如何解决。” “推出去个人杀了。说是此人之罪。然后从这群流民中收编一批凶悍,给于名,以其去镇压剩下流民,此事自然消解。” 皇帝随口便说道。 太子没再说话。 “既然打坐,就静心凝神,不要坏了这份雅致。” “是,父皇。” 太子重新闭上眼睛。 皇帝也重新坐在蒲团上,合上眼,但还是在同太子说话, “……你的心还是不平静,太让我失望。” “……” 太子没说话。 皇帝也沉默了阵,然后再幽幽说道, “你难得来我殿中打坐,可是有所求?” “……儿臣无所求。” “无所求啊,太子。你还记得你上次来这儿殿里陪我打坐是什么时候?” “自玄王能说会言过后,有他陪着父皇,自然不需要儿臣再到这里多走动。” “你对玄王多有怨言啊。” “无有怨言。” “无有,呵……太子,你可知道,帝王之道在于何处?” “父皇曾言,是平衡。” “不错,是平衡,是权衡。为何要这样?因为皇帝的力量是有限的。单独比文官,皇帝更大,单独比武勋,也是皇帝更大, 但如若文武团结起来,却是胜过皇帝……故此,平衡乃是帝王之道。” “我知道你对玄王不满。但你是太子,他只是皇子。你是君,他是臣。为君,自然要有容人之心。应以权衡之道看他,而非以皇帝之子看他。” 太子闻言,重新睁开了眼睛, 转过头望向皇帝, 皇帝似乎在出言安抚他。 但这种安抚已经太多次了,他这样安抚他这个太子,也这样安抚那位玄王。 以至于那位玄王从来心思不断,朝廷中也总有许多人心思不断。 这或许,也是皇帝的平衡之道。 不过,这对太子来说不那么重要。 另外,这也已经太晚了。 隐约的,太子似乎已经能听到殿外一些嘈杂声音。 “外边发生了什么?” 皇帝睁开眼睛,皱起了眉头,出声问道。 “陛下,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旁边的宫女连忙往外走去。 而这时候,殿外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太子听着,手上不自觉再握紧,心里有些起伏难定。 “杀!杀!” “杀了这些叛乱御卫,保护陛下!” “嘭……” 殿外,是些厮杀声,有刀兵碰撞声, 还有些火器的动静, 随着那宫女开门去看,已经能嗅到血腥气。 先前泰然自若的皇帝,此刻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陛下,陛下,有人叛乱,杀进来了!” 宫女回禀,慌乱跪在地上说道。 皇帝这时候却已经没去管她。 只是转过头,骤然起身,然后怒视着旁边太子, “我说你怎么来我这里!” “愚蠢,愚蠢至极!你以为逼朕退位之后,你就能够轻易坐稳江山!” “你要直接过来同朕说你要当皇帝,朕还敬佩你两分,行这种苟且阴私谋逆的事情,殊不知败坏百年之根基!” “愚蠢,蠢笨之极!” 皇帝有些失态,朝着太子怒骂道。 太子还坐在蒲团上,抬起头望着皇帝, 脸上默然,反而平静下来。 只是看着皇帝这副模样,心里好像有堵墙被轰然倒塌。 原来, 父皇你也不是不会不安。 你泰然自若,不过是刀剑还没能加诸你身。 “你身为太子,却逼朕退位。行此愚蠢之事,实在是愚蠢……” “父皇,不是儿臣不愿意等。实在是天下人等不下下去了。” 太子从蒲团上起身,直视着皇帝说道, “蠢货!” 皇帝一扫袖子,破口大骂, “得国不正,你还想行政天下!” 太子对这话没有回应,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现在皇帝说什么也无益,他也不会去听。 “来人,把这蠢货给我捆起来。” “父皇,得罪了!” 太子在皇帝出声瞬间,直接朝着皇帝扑了过去, 然后用手勒住了皇帝的脖子,使皇帝不能动弹。 “好胆,好胆……” 皇帝气极反笑,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