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冉破行了半日，又到得醉仙楼前。朝里望了一眼，几个跑堂汉子依旧如初。

    他一路望北去，在金鼎山时，听闻金鼎山唤作“小峨嵋”，知道其与峨嵋山渊源流长，故想先去峨嵋。

    一路行了数日，走到一个山关前，抬眼望去，峰矗九天，苍翠挺拔，心情一下为之一振，便决定登关赏阅。

    刚上半山，正撞上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一个英俊少年，对着石壁上“娄山关”三个大字啧啧称赞。

    那少年不过二十上下，穿得锦缎绫罗，绝不像一般世家。周围五六人，其中两名看似丫鬟，却长得十分水灵，另有两个青年，各执一剑，亦是英气逼人，还有两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不过精神抖擞，全无蹉跎姿态。

    冉破望群人一眼，那其中一个老者亦见了他，并无异样。冉破照他们背后斜着抹过去，却不想碰到了其中一个丫鬟，那丫鬟猛回头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大叫起来：“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这时其它人也转过头围过来，其中一个青年人立马拧住冉破的衣服，质问道：“小子，你是长了几个胆？也不看看这是谁，就敢来占便宜？”另一个青年人也凑过来，恶狠狠的看着他。

    冉破一时窘迫，只道：“几位好汉，我并非有意要占这位小姐的便宜，只是这上山路窄。”

    “照你这么说，全和你没关系了？”那青年人又质问道。

    “凤麟，算了。我看这位兄弟确不像故意的，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正中的那个少年忽然发话，听他一说，那青年人也就识趣的说道：“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家少爷不与你计较，我就暂且放你一马。”

    冉破便回道：“确是我唐突了，还请小姐和兄台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罢向各位作了一揖。

    那少年也回礼，问：“兄台也要上山？”冉破忙回道：“路过此地，见风景如画，群山挺拔，只想上山去看看罢！几位定也是要上山去。”少年道：“既如此，兄台一人登山，其实也是好生无聊，若是不嫌弃，可愿同行？”

    冉破心中虽然不大情愿，但这少年彬彬有礼且说话真诚，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少年风度翩翩，想来定是书香门第，对冉破也无鄙色。只是他身边几个人，反倒没有很好的脸色。冉破只顾和这少年说话，也不理其它人。半日功夫，两人聊的投缘，都非常高兴，便一起下山投宿！

    这山下本是驿道，依道建有集镇，镇上有客栈。少年带冉破直接走进“花来客栈”，他的马车早就寄放这里。少年给冉破开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几人叫了一桌酒食，便到二楼雅间里坐下，边吃边聊。

    少年首先坐下，其余人依次入席，只是两个丫鬟陪立两旁。冉破见了，起身上前，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小姐没地方坐，来来，请这边坐下。”这是所有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老者道：“小兄弟，就让她们站着吧！”

    冉破还是执意坚持，但两个丫鬟不为所动。

    冉破想了一下，对少年说：“兄台，你还是让两位小姐坐下吧！”

    少年道：“既是兄弟的意思，那大家坐下一块吃饭吧！”这时两个丫鬟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冉破，羞红着脸坐上桌来。

    冉破实在有许多疑问，便开口道：“这一天下来，实在生平最快活一天，能够结识到你这样一位朋友，实在生平第一乐事，只是还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听他这么问，一个老者立马搭话道：“小兄弟，这都一天了，你总算是知道问问了？我还纳闷呢，你们两个年轻人一见如故，为何都不问对方姓名呢？”这时那个叫凤麟的青年人插话道：“我家少爷的名讳也是你配问的？”冉破只好低头吃菜。

    那少年看了凤麟一眼，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莫过于情，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就珍惜便罢，知己知心即可，哪里又一定要知道姓名呢？世上本来有知己，因参杂凡尘俗念而各奔东西；世上本来有兄弟，因参杂蝇头小利而勾心斗角；世上本来有伉俪，因参杂繁文缛节而劳燕分飞。所以，若是兄台不问，我绝不会问，也绝不会自报家门。”

    这时另一个老者道：“少爷说得极是。但既然这位小兄弟开口问了，那老朽就一一为你作个介绍吧！”“这位少爷，是骠骑大将军次子，字面北，为人真诚而有礼，亦尚武学。”

    冉破立马站起来，道：“真是在下有眼无珠，不知竟是世子。”杨面北立马也站起来，道：“我就说万事随缘，现在兄台知我来历，怕不会再和我推杯换盏了吧？”

    冉破回道：“世子此言差矣，先前我不知你是世子，只道是萍水相逢的好友，现在我知你是世子，那我们就能成为知根知底的知己。来，兄弟我先敬你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杨面北也举杯尽喉，道：“兄台果真好气象！只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冉破尴尬一笑，道：“是兄弟唐突了，问了杨兄，自己却不报名。我叫冉破，但我实不知祖籍何方，现在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逃难者。

    杨面北听他叫冉破，顿时面色一振，随即释然，不过他身边的几个人却一下警惕起来，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杨面北问道：“你叫冉破？你可知道浪剑冉鸿？”

    “可能是家父吧！”冉破不敢十分肯定，因为关于生生父亲，他只听元相大师提过一次。“我打小没有爹，是我娘把我养大，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爹，也不许我问。后来娘失踪了是金鼎山的师傅告诉我，冉鸿是我爹。江湖上很多人现在都在找我，想要我家传的《镇关图》。”

    “那你带了图吗？”其中一个老者问。

    “我不知道什么宝图，我娘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事。之前有一个叫闵啸的老头，为了夺图，险些把我打死。”冉破实打实相告。

    “难得我们相见恨晚，这些破事不提也罢！冉兄，你不如与我一起，咱们同上重庆去！”杨面北道。

    这时其中一个老者提醒道：“少爷，咱们此去重庆，实在不宜带冉兄弟同行。再则，若冉兄弟真是浪剑冉之后，我想，将军一定很想见他，倒不如请冉兄弟回虎城，以助将军之力。”杨面北略思索，问冉破道：“林老前辈所言甚是，只是不知冉兄有何打算？”

    冉破道：“兄弟我实不相瞒，此次北上，只是一门心思寻找母亲，当然，也一并打探家父的消息，不过我想找到母亲，一定可以得知家父的消息。但是人海茫茫，我计划一路到峨嵋山去。”

    “峨嵋山？”众人都很惊讶。

    “不错，听闻家父曾经与金鼎山渊源深厚，而金鼎山峨嵋山渊源流长，我想峨嵋山说不定有我父亲的消息。”冉破解释道。杨面北听他一说，兴奋道：“若是这样，我想请冉兄帮一个忙。”冉破回道：“兄弟我但凡能办的，杨兄只管吩咐。”

    “那我就直说了。若冉兄到得峨嵋山时，烦请你代我去见一个人。”冉破认真听他讲，“我大姐离家多年，现拜在峨嵋派无尘师太座下，名叫思北。你见到她，就说我很想她，若是有空，到重庆来看看我。”

    “就这些？”冉破问。

    杨面北点点头。

    冉破见他说得有几分忧伤，也不好多问，只道：“杨兄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接下来八仙桌上又谈了许多话。跟随杨面北的几个人，分别是：杨应龙两个徒弟凤麟、龙远，杨应龙麾下两个门客江湖人称“开山掌”的林落花、“千佛手”的柳垂星，两个丫鬟如烟、如玉。次日清晨，一行人坐上马车奔綦江方向去了。

    行到一隘口前，杨面北停下马车，对冉破道：“冉兄，此去峨嵋，山高路远，本来我应送你一程，不过前方马上出播州地界，你我同行恐怕给你带来诸多是非，兄弟我只好在此请你独行，还望你能理解。他日若是有缘，咱们再把酒言欢？”冉破听他这么一说，隐约感觉事关重大，只好下车一一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