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遇（二）
“怪物，你这怪物，快滚出去！” “二姐为什么？” “张武，快逃！” 一道雷霆从乌云中落下将男人烧的灰飞烟灭。 “爹！” 张武猛然从梦中惊醒，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之中，房间里的陈设很齐全，除了身下的一张床，面前的一套桌椅，墙角有一个衣柜，而靠窗的木格上放了碗筷，木格下则是扫帚和木斗，令人惊讶的是地板上甚至铺了兽皮，而且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动物更像是一种妖物。 张武莫名感到燥热，他掀开被子，穿上床下的一双翻毛靴子，走到桌前，桌面很干净，但椅子上还留有余温，看来不久前这里有其他人。 张武打开衣柜，衣柜右侧挂着一间斗篷，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是肩部太窄难以穿在身上，一番翻找他才在衣柜最上层找到一件经过缝补的合身的长袖劲装，穿上衣服，张武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下意识披上衣柜里的斗篷向外走去。 虽然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却没有张武想象中的那般寒冷，他看向屋外的一条小径远处一个黑点向他缓缓移来。 张武向那黑点走去，莉亚的面容愈发清晰，单麻花辫，身着厚实的毛皮，只是右眼被头发盖住，隐约可以看见一道伤疤延伸到脸上，此外左手的袖口在风中上下翻飞。 莉亚扔下手中的野兔，用尽全力迈开双腿向张武跑去。 “莉亚？”张武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竟是莉亚——那个龙族公主。 没等张武反应，莉亚紧紧的抱住了他，抽泣声在张武耳边响起，她粗话的呼吸声是那样清晰。 “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张武将莉亚的刘海轻轻扫开，露出眼上一条骇人的伤疤，像是灼伤又近似刀伤。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莉亚哽咽着，她紧紧拽住张武身上的斗篷，紧紧的抱住他的身体，用脸和耳朵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那强有力的心跳，那身体里散发的温热，那时常在梦中响起的声音。 莉亚哭了，声嘶力竭的哭了，张武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双原本稚嫩的双手如今布满了老茧，他抱住了她，托住她不断下坠的身体。 “辛苦你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张武在莉亚耳边轻轻的说道。 莉亚的回应则是干裂的嘴唇和加速的心跳。 “莉，莉亚，……，等，等一下。”张武急忙将莉亚从身上推开，“你这是干什么？” 莉亚看着张武惊愕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没事，反正每天晚上我都会亲你。” “啊！？”张武被这一句惊的目瞪口呆，“你究竟对我做过什么？！” “帮你擦拭身体……。” 张武急忙捂住莉亚的嘴说道：“好好好，你不要再说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你醒来了就好，哦，对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刚好我抓到了一只兔子。”莉亚笑着说道，转身捡起地上的兔子。 张武伸手抓住莉亚飘空中的袖口：“你的手，是谁砍断的？是为了我吗？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莉亚停在原地，转过身带着哭腔说道：“我们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张武一愣，他走近莉亚将她转过身来，她眼里闪着泪花：“你把我从仙师手里救出来的？还有为什么最后我和你会出现在空中，那个女孩是谁？在我脑海里的声音又是什么？” “别问了，别问了好吗？我们先进屋。”莉亚看着张武的眼睛，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被躲开。 “你到底怎么了，别这样。”张武退后两步和莉亚拉开距离。 “她为了救你，去镇妖塔寻龙王离亚的残魂，妖龙残落刺伤了她右眼，妖龙怒海砍下了她左手，最后为了强行破除封妖阵灼伤了灵魂。” 张武寻声看向四周，一只白狐端坐在雪地之中。 “什么意思？”张武掀起自己的衣服，可腹部却没有一丝伤痕。 梦狸走近莉亚拉住她的手道：“莉亚meimei，你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他的记忆停留在恶巢夺舍之前的瞬间，他不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 莉亚下意识看张武一眼，缓缓说道：“当年，我被控制用逆鳞刺穿了你的胸膛，你的身体不知为何被恶巢夺了过去，为了让你摆脱恶巢的控制，我找到了玄武嗜魔护臂，好不容易把你带了回来，你的灵魂却残缺了，没办法我只好去找和恶巢相似的灵魂为你补上，偶然得知龙王离亚是恶巢残魂所化和他最为相似，虽然受了点伤，但只要你醒了我都不在乎！” “一点伤？残破灵魂散出的灵气刺痛你的经脉，每晚都折磨的你痛不欲生，上次要不是我及时给你调息，你说不定已经死了！”白狐化作一个艳丽女人喊道。 “梦狸姐别说了。”莉亚急忙拉住梦狸的手将她拉到身旁。 张武看着莉亚一言不发。 “她的法力和妖力越来越弱，北冥的寒气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不能再呆在北冥了。”梦狸看着张武，她在等他的回答。 “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吗？”张武看向梦狸。 “没有，灵魂缺失没有痊愈的方法。”梦狸淡淡说道。 “不能像她帮我一样，为她寻一个合适的残魂补上吗？” “不能，你的灵魂出现之初就和异魂相融似乎有很强的适应性，而莉亚的应该没有，强行混合其他灵魂只会让她更痛苦。” “那她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且过程非常痛苦如万箭穿身，抽筋剔骨。” “我该怎么办？” “你要……。” “这不怪你，张武。”莉亚急忙拉住张武的手，“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这样结束也不错。” 莉亚的眼里闪着泪花，嘴唇惨白干裂，她的右手似乎在颤抖，露出的手指冻的通红。 “一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救你！”张武的声音淹没在风雪之中。 “不用了没关系的，在生命的最后，如果你愿意的话，能陪我去看看百花千里吗？”莉亚挤出一个笑容，手却紧紧的抓住衣角，“听说那里很美，我想和你去看看。” “好。”张武淡淡的说道。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好了，不说了，我去烤兔子，最近我学了一手保证烧的外焦里嫩。”莉亚抱着兔子兴冲冲的跑进了木屋旁的一间小柴房里。 张武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梦狸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走进木屋，坐在木桌旁。 “她为你造的。”梦狸淡淡说道。 看着站在门口的张武，她再一次笑了：“你的眼神像是感到不适？” 张武微微张开嘴唇，思索片刻他还开了口：“她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不记得为她做过什么。” 梦狸攥紧了拳头，看着张武茫然的眼神她不禁眉头紧锁。 “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你没问她吗？” “没有，我以为肯定又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故事。” “啊，当然不是。” 两人沉默良久。 “说给我听。” “故事很长，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像到哪里就说哪里！” 又是良久沉默。 “美味的兔rou烤好了！”莉亚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张武确实有些饿了，抓起兔腿就啃了起来，见他这副模样梦狸想都没想便离开了木屋，只剩莉亚看着他粗野的进食方式。 天空慢慢变暗，绿色的光晕在天边摇摆。 “莉亚。”梦狸站在屋外看着莉亚。 “张武，你能先出去一下吗？”莉亚红脸说道。 “当然。”张武疑惑的看着两人起身离开木屋。 “不许偷看！”梦狸恶狠狠的叮嘱道。 仅仅只是一眼，张武便感到让人脊背发凉杀意。 透过窗纸，张武看见梦狸将衣物从莉亚身上脱下，他想不起在那一层层厚重的毛皮之下是那样看似瘦弱的身体。 梦狸将双手放在莉亚肩背，片刻木屋里便传来了痛苦的喊叫声，阵阵黑气从门缝中飘出。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梦狸从木屋中走了出来，她似乎很疲惫额头挂着大滴大滴的汗珠。 “她怎么样了？” “刚刚调息过，身体很虚弱在休息。” “她还能坚持多久？” “以她现在灵魂的破损速度，最多一年吧，你对她的感情似乎并不强烈。” “我，对她的记忆里，我找不到对她的感情。” “难道想说这是她一厢情愿？一个女孩为一个男孩付出那么多，甚至到最后以最痛苦的方式离开，而现在却得不到男孩的眼泪！” “我虽然是救过她，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碰巧罢了。” 啪的一声，梦狸伸手狠狠的抽了张武的脸。 “你想说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和你毫不相干？”梦狸怒吼道。 “没有，但是她这样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感情太沉重了，让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我忘了和她之间的事，我害怕我的记忆是残缺的，我害怕等她死后我甚至流不出眼泪。”张武粗重的呼吸着，热气从他口中呼出。 “你和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你告诉我！”梦狸抓住张武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故事不短。”张武看着梦狸愤怒的双眼，眼里却是平静。 梦狸重重的呼吸着，她看了看木屋道：“她现在妖力太弱基本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虽然你可能感觉不到，但这里的温度可以将人的血液冻住，如今你身体里有离亚的残魂是一个半妖，炎龙的妖力让你的身体不怕寒冷，所以今晚你得陪着她睡用你的身体给她取暖。” 张武皱起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梦狸。 梦狸也是眉头一皱道，她将手放在雪地上，猛然间地面炸开，泥土如石块一般飞出落在张武脚下。 张武捡起土块用力捏了捏，泥土的棱角分明丝毫没有下陷的迹象。 “百花千里是一处秘境，不过我正好有它的线索，现在这末世不可能平安到达，为她调息需要消耗我几乎一半的法力，一路下来你要保护好她，不过你放心，你现在是个半妖，力量远远大于凡人，而且离亚的残魂应当能给你不俗的力量，故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听，现在你快上床去。”梦狸淡淡说道化作一只白狐消失在了漫天飞雪之中。 张武叹了口气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这时他才发觉屋子里较外面暖和的多，风雪似乎被什么阻挡，融化在房门边界。 张武脱下斗篷，拍去上面的积雪，再将斗篷挂在墙上。 他轻轻坐在床边将翻毛靴子脱下，再解开衣带脱下外衣露出一副精壮身板。 张武摸了摸莉亚的脸颊，一阵凉意从指尖传来，他再不犹豫钻进被窝将莉亚紧紧抱在怀里。 莉亚的四肢冰冷，身体不断的打着哆嗦。 张武抱的更紧了些，他将鼻子埋进莉亚的发梢，一阵清香从鼻尖传来，腹部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有不禁松开了手。 这时莉亚却主动抱紧了他。 “你没睡？”张武试探着问道。 “哈哈，有点冷，不过有你在好多了。”莉亚说着嘴里却不断发着颤音。 莉亚抬起头看着张武，她的脸颊红润起来，小声说道：“你想生孩子吗？” 张武猛然一惊急忙捂住裆间“利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莉亚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张武有些害怕。 “别这样。” “什，什么意思？”莉亚有些不知所措。 “别对我这么好，别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不……。” 话到嘴边张武却说不出口，他不敢看莉亚的眼睛，他怕那双眼睛里含着的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也知道你现在不能接受，当时你和我没什么感情，我懂，但是我不能没有你。”莉亚强忍住眼泪，“对不起。” 张武叹了口气，抱住莉亚背过去的身体。 寒风在屋外呼啸着，烛火渐渐熄灭，梦狸看向远方，月光下她展开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