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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白月

    此剑天上来第七十八章白月东海,白花浮岛。

    尤春山面朝大海,坐在轮椅里,似乎是在打着盹。

    余朝云便在一旁的林地里盘坐着,这个青天道少女终于还是出关了。

    尽管放在当下的人间,哪怕是大道境,都有可能随时死去,一个成道出关,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余朝云而言,这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只可惜师叔走了,尤春山也因为机械心脏的缘故,时常陷入昏迷状态,余朝云也没有庆祝的心思。

    风吹着白花落着,砸在身上声音窸窣。

    余朝云安静地坐着,认真地听着那些落花声之外的另一种很有规律的声音。

    那种声音细微,却也平稳,同时还带着一些坚硬的意味。

    那是尤春山的那颗机械之心的运转声。

    在那一日,尤春山强行运转机械心脏,导致它超载崩溃,好在李石终究是离开了这里,那些缺一门的道人很快围了上来——余朝云从来不知道那片看起来很是孤寂幽冷的白月之镜里,还有着这么多古怪的器具。

    一群道人们围着尤春山,重新剖开了他的心口,亦是将那颗机械之心拆解,对其中的故障零件进行了维修,这才让尤春山避免了当即死去的后果。

    但是依旧不容乐观。

    也许关于那个命运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但尤春山的生命的长度,又何止是陷在那场命运里呢。

    他理应有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前途。

    而现在,这一切,都将牵系在那一刻半成品的机械之心上。

    余朝云叹息了一声,又担心这声叹息将尤春山惊醒,于是叹息到一半便安静了下来。

    白花小道上却是突然走来了一个身影。

    听见脚步声的余朝云转过头去,愣在了那里。

    叶逐流一袭道袍,与谢春雪在海风里缓缓走着。

    只是在道人的头顶,却是带着孝。

    那般生冷刺眼的白色,便是一林白花,都有些压不住那种色彩。

    余朝云心中咯噔一声,站了起来,向着二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见过二位前辈。”

    叶逐流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与谢春雪向着海边而去,身影很快没入了白花林中,消失不见。

    余朝云默默地站在那里,却是突然听见了一些窸窣的声音,回头看去,原来尤春山已经醒了过来,正在轮椅里坐着,扭头看着叶逐流消失的方向。

    “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余朝云连忙向着尤春山走了过去。

    这个东海年轻人回头看着余朝云,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事。”

    虽然那颗机械之心只是半成品,但支撑日常的血脉运转,自然也已经足够了的,只要不是太激动,总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余朝云稍稍放心了一些。

    尤春山却是撑着轮椅,想要站起来,余朝云连忙搀扶住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尤春山只是沉默着,在余朝云的搀扶下,向着海边而去,走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那个银色的剑匣——那柄春山剑便在其中。

    东海年轻人抬起了手来,这个动作让余朝云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并未做什么,只是神海里有剑意涌出,将那个剑匣托了过来。

    余朝云更加不解他是要做什么。

    二人一路走到了海边。

    尤春山默默地站在那里很久,而后将自己的手从余朝云怀里抽了出来,伸手摸向了那个悬浮在身前的匣子。

    “你.....”

    余朝云的话到一半便被某道极为灿然的剑光斩断,于是像是飞来的白花一样落在了海里。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海边的尤春山,春山剑带着剑意,带着轻鸣,便悬浮在他的指尖。

    机械之心运转的声音变大了。

    尤春山的呼吸有些不平静。

    下一刻。

    沧海浮岛,天地蜉蝣,在宏大与渺小之境间,有一道极为明灿的剑光抛向了天穹,有浩然剑意似乎化作了一条无限扩张的线,向着遥远的大海斩落而去。

    那棵机械之心几乎嗡鸣了起来。

    余朝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尤春山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快停下。”

    余朝云连忙伸手去拉尤春山那只御剑的手,只是却被剑意轻而易举的推开而去。

    这个东海年轻人回过头来,原来是在轻声笑着,只不过眸中有些泪花。

    “总要让前辈看一看,不是吗?”

    尤春山看着余朝云笑着说道。

    余朝云愣在那里。

    尤春山却已经转回头去,面朝大海,剑势成形,一剑落向浩渺之地。

    “我成大剑修了。”

    尤春山轻声说着,却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那颗快要裹在的机械之心。

    “前辈您在一开始,就看见了这样的结局吗?”

    余朝云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骤然回头看向那处白月之镜。

    只见一片暮色里,那轮海上之月,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白色的布幔。

    依稀。

    她依稀听见了,某个孩童很是悲痛的哭声。

    余朝云默默地面向白月方向,很是端正地行了一礼。

    ......

    “逝者已矣,你又何必让师伯再蹈一次红尘呢?”

    木摇风看着白月之巅那个跪在砂石里嚎啕地哭着的小道童,竖掌行礼,忍住悲痛,一字一句地劝解着。

    “更何况,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也许师伯只是踏月登天去了。”

    但小道童只是嚎啕地哭着,眸中的黑色愈发明显。

    人间风雨大作。

    似乎有冥河将要脱离高山而来。

    木摇风抬头默默地看着那些风声,似乎有些不忍,但又低下头来,看着小道童怒喝道:“王小花!你忘记当初师伯与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小道童被这一声厉喝镇在那里,泪眼朦胧地看向了遥远的人间,遥远的南方大泽。

    这个身承冥河神鬼之力,在神鬼信仰近乎崩塌了千年之后,重新执掌着一部分大司命权柄的小道童抬手抹着眼泪,一面抽泣着,一面喃喃着。

    “当然记得——看见对错,就会走入对错,知道善恶,就会成为善恶,听信悲喜,就会自存悲喜,拥有仁爱,就会拥有偏私。生死,只应当保持绝对的中立。”

    “生死.....只应当保持绝对的中立。”

    王小花凄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那个道人。

    “可是.....师兄,这是神鬼,而我从来都不是大司命,我是人.....”

    “我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