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巳午坊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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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春花觉得这个夜晚异常漫长。 有时候抬头看见夜色里某些正在细微地变化着的光芒的时候,她都觉得好像天快亮了。 五月的天当然是这样的,或许前一刻还昏昏沉沉的,像是倾倒了墨汁泡了水的纸张一样,可能一转眼,那张昏暗的纸上便画满了日出时分匀抹在天穹的朝霞的色彩。 可惜许春花这样想了好几次,或许也刻意地低着头等了好几次。 人间依旧昏暗得很。 就像倒了墨汁的纸洗不干净了,就像沉睡下去的人醒不过来了。 小镇姑娘有些疲惫地在槐都某处依旧悬着灯笼的街头石阶上坐了下来,将那根棍子放在了一旁。 你也有个朋友,我也有个‘朋友’。 可惜许春花最后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朋友’。 这个小镇姑娘大概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槐都里胡乱地转悠着,直到转得自己精疲力竭了,才停了下来。 许春花安静的坐在那里,这一处街头却是响起了一些很是迟缓的脚步声。 小镇姑娘抬起头来,才发现是先前遇见过的书生。 书生站在不远处,有些踟蹰地停了下来,见到许春花看向了自己,转头看向了长街,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你找到了吗?” 许春花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找到了,还是已经错过去了。” 祝从文听到这句话,又看向了许春花。 他总觉得这句话里似乎有着一些隐意,好像是在说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故事,也好像只是在说着今晚。 书生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小镇姑娘想着,梅溪雨在巳午妖府那边,你离那里还很远,又哪里是错过了呢? 书生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那确实挺可惜的。” 许春花长久地看着书生,眸光里终于有了一些狐疑。 “你呢,你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祝从文在那处街沿上坐了下来,缓缓说道:“嗯.....大概还是睡不着吧。” 这自然也是实话。 在巳午妖府里的书生,听到了许多本不该如此的东西。 或许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书生大概都是很难惬意地睡着的。 祝从文坐在那里,转头看着一旁的小镇姑娘,张了张嘴,或许是想找某个人倾诉一下某些离奇的故事,只是看着那个有些疲倦的垂着眼帘揉着小腿的女子,祝从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梅真人那样的人,肯定不会住在寻常的地方的。” 转回头去的书生却是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许春花愣了愣,看向那个书生。 祝从文没有去看许春花的目光,只是坐在路边,缓缓说着:“听说是梅真人的师弟,就是那个前兵部侍郎柳三月,死了一年了的那个。” 这个书生有些语无伦次地自顾自地说着。 “可能他会住在那里。” 祝从文觉得自己好像一口气说了与两个故事有关的东西。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说。 许春花倒是突然有了一些头绪。 柳三月她自然也是见过的。 那样一个便生在青天道山下小镇里的道人,年岁自然与许春花相仿。 只是大概岁月过于久远了,这个小镇姑娘也不记得在小时候,自己是否和那样一个道人做过小伙伴。 但是自然是听过见过的。 他确实是梅溪雨的师弟。 也确实是槐都兵部侍郎。 许春花坐在那里想了很久,而后看向不远处同样坐在街边的祝从文问道:“但是柳三月曾经又是住在哪里呢?” 祝从文转头静静地看着那个小镇姑娘,在心里与自己自言自语着。 你看,我可没有告诉她那个道人在哪里。 我只是告诉了她一些很多人都知道的东西而已。 于是祝从文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着脚下那些光滑的,虽然没有湿意却也能够承载一些人间灯火色的青石板,轻声说道:“在城东巳午妖府那边。” 那个小镇姑娘许久都没有说话。 或许也是在犹豫着。 书生低头想了很久,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向着那边看去,说道:“要不我带你过.....” 直到看见那处灯笼下面空空如也的石阶的时候,书生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那个姑娘当然没有犹豫,她只是走得过于干脆与轻巧。 远处街边有着一抹裙角正在夜色里沉没下去。 书生静静的坐在那里,而后却是轻声笑了笑,继续说道:“去吧。” 祝从文站了起来,向着南面看去。 他或许也猜到了今晚会有一些故事发生。 只是书生现在只想认真地去睡一觉。 ....... 当许春花在夜色真的像是海边潮水一般渐渐在天际褪去的时候,走到了巳午坊那边的时候,却是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少年与她说过的朋友的事。 南岛说的那个朋友好像也在巳午坊里。 许春花站在巳午坊的入口,看着这一处向来以妖族居多的城中区域,却还是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 许春花依稀记得少年应该是说过,那些故事里的反派,便是巳午妖府的人。 一夜未眠加上面对着世人与妖族之间的惶恐,这个小镇姑娘却是有些脑袋也开始想不清楚东西了。 或许是天色这一次真的快要亮了,四处街巷之中渐渐有一些行人在凌晨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里走着。 许春花看着那些不知道究竟是妖族还是世人的人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放下那根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古怪的棍子,还是继续拿着。 如果那些妖族愿意将自己的长耳朵驴尾巴露出来。 许春花站在街边,这样想着。 如果他们愿意把那些属于妖族的特征露出来,好好地与世人区分开来,或许还会更好一些。 就像在今年年初,这个小镇姑娘在槐都四处寻找着梅溪雨的时候一样。 人间分治,有时候走在街头,便会看见许多妖族特征鲜明的走在那里,而彼时的许春花在穿过人流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惊慌。 或许其实还有着某种行走于异域他国的那种新奇感。 许春花胡思乱想了一阵,心底的那种不安终于散去了一些,站在街坊入口四处看了一番,而后继续抱着那根棍子,向着坊中走去。 并不知道有些故事已经落幕的小镇姑娘依旧认真的在那里想着帮一帮那个少年。 今日就旷工算了。 许春花一面抬头看着街坊两旁的那些号牌,一面想着。 小镇姑娘很是认真地寻找着南岛的那个朋友。 既然南岛的朋友也在这里,那么只要找到了他,肯定就能够知道某个青天道的道人具体是在哪里了。 小镇姑娘站在街边张望着,又一路向前而去。 中途突然有院门打开来,把正在那里用棍子拨着号牌上污渍辨认着的小镇姑娘吓了一跳。 那人也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言辞很是严肃沉重。 小镇姑娘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匆匆向后退去两步,指着那一处门牌号轻声说道:“那里看不清了,我想弄一下。” 那人,或者准确的说是那妖,那妖转头看向一旁,神色平和了少许,只是依旧有些质疑地看向许春花。 “你看这个做什么?” 许春花轻声说道:“我在找人。”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关上院门,而后向着远处而去。 许春花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凑过去看,一路找过来,小镇姑娘大概已经清楚了南岛的那个朋友的院子在那里。 抱着棍子一路走过去。 当许春花一抬头便看见了街对面的巳午妖府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反复的确认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走错地,只是心中又有些迟疑。 南岛的朋友怎么会住得离巳午妖府这么近? 那岂不是一出门便可以看见那个或许无恶不作的侍中大人? 许春花回头看着那处院子,又转回头看向那座妖府。 却是正好看见了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在下人的陪同下从妖府里走了出来。 那人似乎还往这边看了过来。 许春花虽然有些慌张,但是也没有多想,毕竟人间哪里会有这么年轻的门下侍中呢? 这个人看起来比那个书生还要年轻。 或许便是府上的公子? 许春花转回了头来,没有再去管那些东西。 无论是侍中,还是妖族,那样的故事与这样一个在槐都当着小厨娘的小镇姑娘都是极为遥远的。 她今日不去酒楼,妖族也不会因此造反,她天天勤勉地在酒楼干活,侍中大人也不会在朝堂上点名夸赞她。 倘若不是那样一个陈鹤书里的少年——许春花这样想着。 倘若不是因为那个伞下看起来有些孤苦无助的少年。 人间那些故事又与她有关系呢? 小乱不用跑,大乱跑不了。 许春花向前走去,停在了那处院门口,将手里的棍子放在了一旁,而后捋了捋有些被晨风吹乱的裙角。许春花站上了门前台阶,在那里很是谨慎地叩着门。 话说住在这里的话,会不会经常有妖族的人来叩门找茬? 铜环与木门撞击的声音很是沉闷。 相比于街对面那处气势磅礴的巳午妖府,这样一处院子却是小得有些可怜。 所以那些沉闷的声音应该会让院中的人听见。 能够住在这样的地方的人,总该有下人的吧。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过来开门呢? 许春花叩了一阵门,而后等了很久,却是一直都没有人过来。 小镇姑娘沉默地站在那里,又重新握着门上的铜环,叩击着那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门。 只是这样一个院子便好像人去楼空了一样,什么声音也没有。 难道说那个少年的朋友骗了他? 许春花思绪有些混乱地站在那里。 小镇姑娘在那里等了许久,身后有些脚步声响起。 或者找人问一下吧,说不定是自己找错了地呢? 许春花这样想着,于是转过了身来。 “这位大.....” 小镇姑娘的话语并没有说完,在看清了身后‘路过’之人的模样之后,许春花便怔怔的站在了那里。 那个青天道道人道袍上沾了几点血珠,正在晨风里不安的晃荡着。 ......
顾小二一大清早便发现昨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祝从文趴在面馆的桌子上打着瞌睡。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朦朦胧胧的,就像画卷里的人间一样。 这种时候面馆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客人。 顾小二倒也没有去弄醒祝从文,只是径直去了后厨,打算先给自己下一碗面吃。 大概书生在睡梦里也有些饿着了,顾小二才进后厨忙活了一阵,便看见后厨的帘子便掀了起来,那个书生无精打采地靠在那里,眼睛半眯半睁,也没看顾小二,只是说道:“给我也来一碗吧顾哥。” 顾小二应了下来,而后看着又打算去找张桌子趴下的祝从文,叫住了他。 “你昨晚去哪里了?” 祝从文沉默了少许,这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一旁那些渐渐有了热气的炉灶,轻声说道:“天狱,还有巳午妖府。” 顾小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只是面前的水已经煮开了,他还是先将面条下了进去,而后这才走到了门边,看着祝从文问道:“你去那些地方做什么?” 祝从文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总比待在面馆里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顾小二站在那里看了祝从文很久,而后又走了回去,看着锅中那些随着沸水翻涌着的面条,却也是颇为认同的说道:“确实是的。” 祝从文继续去了面馆里趴着。 昨天又没睡,又经历了一些并不如何美好的事情。 这个书生今日确实很难亢奋地起来。 顾小二很快端了两碗面出来,二人坐在面馆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吃面。 顾小二本想问一问祝从文是不是以后不会来面馆了,只是看着书生那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毕竟留下来与不留下来,总归都是容易让人唏嘘的。 渐渐的别的小二都来了面馆里。 这里面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那些汤面的热气,很是热烈地冲散了清晨的冷清气。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祝从文今日的精神不好,顾小二也没敢叫他去端面,只是让他留在了后厨,在那里洗洗菜洗洗碗。 书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坐在后院里骑着小板凳倒是难得清静的模样。 只是没过多久,后厨里顾小二他们神色很是惊恐地议论了起来。 或许是后厨里太过嘈杂的原因,在后院独自吹着风的祝从文倒是没有听清他们在说着什么。 直到顾小二神色凝重地向着后院走来,祝从文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回头看着这个小二里的老大哥。 “怎么了?” 顾小二犹豫了很久,而后才迟疑地问道:“你昨晚,去了天狱和巳午妖府?” 这是一开始祝从文便与顾小二说了东西,那时的面馆还很安静,自然不存在听漏了或者没听清楚的情况。 只是顾小二还是谨慎地问了一遍。 祝从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停下了手里择菜的动作,看着顾小二问道:“对,怎么了?” 顾小二犹豫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有从城南来的吃面的客人在那里说着一些事情......” “什么事?” “昨晚城南有处街巷里,死了很多巳午妖府的人。据说到处都是血和尸体,天狱的人忙活了一晚上,都没有收拾干净。” 祝从文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有些紧张地问道:“还有呢?” 顾小二迟疑的说道:“听说是一些剑修杀的,好像是一个少年,或许还有别的人,我也不清楚......你知道.....” 顾小二并没有说完,只是长久地看着面前的书生。 有时候,哪怕是顾小二,也不免怀疑许多东西或许与眼前的书生有莫大的关系。 譬如当初书生去了一趟巳午妖府,回来与他讲了一个语焉不详的故事,第二日兵部尚书就死了。 而这一次,据说城南那边,死了不少境界很高的妖修。 恰巧在昨晚,书生又去了巳午妖府。 祝从文默然许久,而后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无论是柳白猿还是门下侍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过任何的东西......” 或许一切过于巧合,上一次兵部尚书的死,祝从文也许知道一些,只是这一次,书生确实什么都不知情。 只是联想着与道人与那个少年在面馆里的数次见面。 这个书生又或许可以猜到许多东西。 “那个少年呢?” 祝从文看着顾小二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顾小二想了想,说道:“听说是被天狱带走了。” 祝从文沉默地在那里坐了很久,而后重新低下头来,挑着面前那些菜叶里的枯死的叶子,轻声说道:“不用怕,和你们没有关系的。” 顾小二长久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大概也是奇怪于书生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那你呢?” 祝从文将挑出来黑色死叶甩到了一旁角落里,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或许会有关系,或许没有。” 顾小二听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清楚了自己先前某个没有问出来的问题的答案了。 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兵部侍郎?” 祝从文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许久的院子,缓缓说道:“可能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