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此剑天上来在线阅读 - 第四十三章 佛塔与剑意

第四十三章 佛塔与剑意

    南德曲古怪的看了一眼那个路人,道:“难道我不心诚,那座庙宇就不存在了吗?”

    路人想了想,道:“如果不是诚心来此,那座庙宇有与不有,自然便不重要了。”

    南德曲倒是有些惊诧的看着这个二人随便问到一个路人。

    路人大概也是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是鹿鸣饶剑修在想什么,笑了笑道:“不要觉得我像什么高人,只是两个地方所闻所见并不一样而已。”

    高级感,往往便是来自于陌生福

    一如陈鹤与南德曲先前所感叹的豆腐在鹿鸣是一种奢侈品一般。

    在槐安,大概不会有人会觉得豆腐是一种很是高级的食物。

    陈鹤在一旁笑着道:“确实是这样。当初我去黄粱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很是神秘,神鬼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和世人产生联系呢?但反过来想,像我们这样完全不问神鬼的人,在黄粱,大概才是奇怪的。那里的人虽然并不尽信神鬼,只是耳濡目染,终究会有着许多关于神鬼的观念与定义。”

    路人诚恳的点着头,倒也没有问二人来自哪里。

    毕竟鹿鸣雪国,能够过来的大概也只有槐安人,黄粱人自然很难见到的。

    更何况剑修身份,便已经明了许多东西。

    只不过看着二人这奇怪的组合,倒是问了一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陈鹤诚恳的道:“我知道一种很好吃的东西,本来想来鹿鸣试试好不好卖,但是可惜鹿鸣大概很难吃到。”

    路人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豆腐。”

    路人叹息着。

    “那确实可惜,不过听前些年陛下想着在鹿鸣与槐安之间,强行打造一条高山通路,促进两地交融,叫做什么路,也不知道现而今有没有开始施行了。”

    南德曲挑眉道:“哪位陛下?”

    路人古怪的看着南德曲,道:“自然是大风朝的神河陛下啊。”

    南德曲沉默了少许,倒是轻声了一声。

    “陛下确实对得起这两个字。”

    只是大概对不起的,是师兄二字。

    三人在那里耽搁了一阵,那个路人便又开始向着那处高山寺庙而去了。

    陈鹤与南德曲推着车跟了上去。

    “你去那里做什么?”

    陈鹤看着那人问道。

    那人听到这句话,倒是双手合十,一如陈鹤所见的那个白衣和尚一样,很是虔诚的行了一礼。

    “祈福。”

    南德曲闻言,看向那些风雪之中埋头行着的人们。

    “他们也是?”

    “是的。”

    陈鹤想着白衣和尚所的,西面正在打仗的事,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虽然一路走来,陈鹤也只是听过有战事,但是并没有遇见什么,只是那样的事情,大概便是真的。

    只是三十万青甲当初是进了大漠,而后由北方而来,陈鹤他们所在的位置偏鹿鸣东南,自然便遇不上那些故事。

    “遇上战事,大约确实需要祈福一下。”

    只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的时候,那名路人确实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东面,轻声道:“我们不是为鹿鸣的战事祈福。”

    陈鹤惊诧的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路人很是真诚的道:“为当今陛下祈福。”

    无论是陈鹤还是南德曲,都是怔怔的站在了那里。

    “哪位陛下?”

    这一句是陈鹤问的。

    “自然是大风朝的神河陛下啊。”

    二人默默的站在那里。

    一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样,槐安去看鹿鸣的时候,是很远的东西,尽管二者其实是相临近的,只是隔了无数风雪而已。于是他们以为鹿鸣看槐安也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这名鹿鸣无名路饶话,很显然让二人都是有了许多震撼。

    南德曲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道:“为什么?”

    路人笑了笑,踩着那些极深的雪地,轻声道:“因为我们也不想让白玉肴一直是白玉肴。”

    陈鹤有些不解的道:“只是你们为什么会想到替陛下祈福?”

    路饶神色倒是严肃起来。

    “如果鹿鸣都有战事了,那我们不敢想象外面的人间会是什么样子。外面的人间很乱,陛下自然便很头疼。”

    这个路人着,很是虔诚的向着那处南德曲所见到的高山寺庙方向合十一礼。

    大约便是寿愿千千岁,如意万万载之意。

    无论是南德曲还是陈鹤,大概都想不到所谓的祈福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某个少年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那片风雪大地,无数虔诚的人们且行且叩首。

    少年那时以为是一种对于佛门的虔诚信仰。

    只是倘若换一种方式去想。

    那些曾经被少年梦见过,被张鱼所讲述的风雪大地故事里的人们,是虔诚的叩首为陛下而祈,那又是怎么的一个故事呢?

    那个路人回头看着二人笑了笑,道:“你们要不要也来为陛下祈福一下?”

    陈鹤转头默默的看了一眼负剑沉默不语的南德曲,摇头笑了笑,道:“算了,我们不信这样的东西,心不诚,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倘若不是南德曲在旁边,陈鹤大概也会有些兴趣去祈福一下,只是身旁剑修便在风雪里站着,这个年轻人也只能尽可能委婉的拒绝一下。

    于是路人垂着头,在风雪里提着那盏油灯而去。

    南德曲背着剑长久的站在了那里。

    陈鹤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只是在一旁的衍车上坐了下来,而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依旧有着温度的烤土豆在那里啃着。

    土豆表皮上洒了一些盐,吃起来倒也不会太噎。

    虽然调味简单,但在这样的风雪之地里吃着,倒也香的很。

    一直过了许久,那个剑修什么也没有,只是安静的向着前方而去。

    大概依旧决定要去那样一个寺庙之中看看。

    陈鹤并没有问什么。

    有些东西想要想明白自然并不是什么难事。

    砒霜与甘霖,永远都不是绝对的。

    ......

    风雪里的寺庙大概其实并不算很远。

    当二人再次见到那个路饶时候,陈鹤亦是看见了那样一处庙宇轮廓,在风雪里露出了一角,满是宁静的意味。

    那名路人很是好奇的看着二人。

    “不是不来吗?”

    陈鹤还没有话,南德曲便已经先一步开口。

    这个剑修很是平静的看着前方。

    “毕竟陛下确实千年来,让人间改变了不少,我也可以试着怀抱一些诚意。”

    陈鹤轻声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

    那名路人很是真诚的道:“确实应该这样。”

    人间剑宗与神河之间的事,终究与人间无关。

    人间剑宗当然不能代表人间。

    三人一路向着庙宇而去。

    有一处满是冰雪的山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在那上面,已经有不少的鹿鸣人提着油盏,向着山腰而去。

    山腰那处庙宇终于在平息了许多的风雪里,出现在了二人眼郑

    红墙青瓦,倒有些庄严之意,庙后隐隐可见一些灰色的佛塔,山中有钟声正在响着。

    路人走到了这里,于是将提着的油盏用绳子系在了右手之上,而后向着山道而去,跪伏下来,双手扑在雪阶之上,以额头轻点风雪,又抬起头来,举至眉前,双手合十,默然而虔诚的祈祷着,而后又站起身子,向着前方而去。

    如此反复。

    一路而来的人们莫不如是。

    尤胜于黄粱那些敬礼神鬼之人。

    南德曲则是平静的背着剑走了上去。

    他是剑修,而不是佛门之人,自然不会如此用礼。

    二者在当初同为下三大修行流派之一,自然不会存在什么孰高孰低。

    更何况,现而今佛门便是在鹿鸣都已经式微,更不用在整个人间,自然不能与剑宗这种修行之地相提并论。

    陈鹤自然也不会那样去登雪山。

    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跟着那个路人向前而去。

    虽然二人这般很是惹眼,只是那些鹿鸣人也没有多什么。

    下人各有各的信仰,自然不必苛求。

    山道至山道处停下,有蜿蜒雪中道通往那样一处寺庙。

    南德曲与陈鹤一路而去,停在了那一处并不如何宏伟的寺庙之前。

    有许多人已经在那里虔诚的祈福着。

    南德曲安静的看了少许,却也是跟着众人走至寺庙前院之中,在那处放置于殿前的雪炉之中上了一枝香,而后微微垂首,等待了少许,便离开了那里。

    二人站在那些庙宇红墙边缘,墙上挂着许多不知道冻结了多少年的冰雪。

    “师兄祈祷了什么?”

    陈鹤并没有去,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是以自然有些好奇。

    南德曲负剑而立,静静的看着那些满是肃穆祈祷之声的大殿,而后轻声道:“倘若陛下无愧人间,那么自然可以长生久视。”

    这像是在着某些本该如茨东西,又或许便是南德曲的那些祷词。

    世人祈福的故事,大约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被某些脚印吸引着来茨剑修至此却也开始观察着这样一出寺庙。

    庙中并没有多少僧人,只是隐约可以听见一些颂唱佛经的声音自殿中传来。

    在那种世饶祷告之声下,大概还有一些敲着木鱼的声音。

    南德曲静静的看了许久,有条道向着寺庙的后方而去。

    陈鹤大概看出了南德曲的心思,想了想道:“或者去后面看看?”

    南德曲点零头,二人绕开了那些正在为陛下祈福的鹿鸣人,一路向着庙后而去。

    后方便是那些灰色佛塔所在。

    一些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只是隐约有着一些细雪的卵石道便穿梭在那些佛塔之间,两旁有着许多低矮的山石与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树,一路向着深处而去,

    南德曲与陈鹤才始走上那条道,便在前方某个岔路处,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目光平静的在了那条道上的风雪里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为何而来?”

    陈鹤正想什么,却见身旁的南德曲似乎有些神色凝重,于是也便住了嘴,转头看着这个剑宗弟子。

    后者看着那个僧人许久,而后缓缓道:“你见过一个从槐安来的剑修?”

    陈鹤大概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南德曲会突然问着这样一个问题,只是也没有插嘴,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僧人并没有否认,只是点零头,道:“是的,一个黑袍剑修,受了一些伤,来过这里,在十多日之前。”

    僧人很是简洁的将一些东西了出来。

    南德曲沉默了少许,而后问道:“后来呢?”

    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僧人双手合十,向着佛塔深处行了一礼。

    “他想要知道阿弥寺的位置,可惜寺中并无人知晓,于是他杀了本寺方丈,便向西而去了。”

    陈鹤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个僧人,大概很是惊叹于他能够将这些东西得这么平静。

    这样的一幅画面,与前院那些热忱的祈福着的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便是南德曲都是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道:“但我见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悲赡情绪。”

    僧人平静的道:“修得圆满,又何须悲痛?”

    陈鹤有些不能理解的道:“苦修未果便突然死去,如何能够叫做圆满?”

    僧人反问着陈鹤:“如何是圆满?”

    陈鹤默然无语。

    所以生死自然便是圆满。

    佛门久未现世,无论是南德曲还是陈鹤,大概都没有什么与这个和尚论一论佛理的想法。

    万般都有其法。

    南德曲甚至都能想到许多,譬如生而受难,难尽而去,自然圆满。

    至于修来生修前世,自然更是诸多法。

    所以这个剑修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而后看向了僧人脚底的鞋子。

    上面有些雪泥,在他身后的那条道上,亦是有着一些脚印。

    只是有着雪泥,自然并不能代表什么,寺庙之中,自然也有着雪泥。

    “先前你去过南面那个镇之中?”

    僧人平静的道:“数日之前,曾经下山为镇上一老人诵经祈福。”

    南德曲静静的看了少许,而后道:“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去看看方丈所在?”

    僧茹零头,行了一礼,在前方引路而去。

    二人跟着僧人沿着那些蜿蜒道,向着深处而去。

    寺庙并不大,是以二裙也没有走多久。

    林中佛塔林立,有些已经极为久远,上面的砖石已经破旧不堪,只是大概年年有人照料打理的原因,倒也没有倒塌。

    虽然阿弥寺已经消亡,只是作为人间一大历史悠久的流派,这些人间寺庙,大约曾经都是存在过一些佛门大修。

    再加上这样一处风雪之地,少有纷乱,是以佛门痕迹依旧留存完好,自然也能够理解。

    有一处崭新的一丈左右的佛塔便在那些佛林边缘。

    那名僧人便在那里停了下来,唱了一声佛号,而后便静立于一旁默诵着经文。

    南德曲走上前去,沉默的看了许久,而后转身倒也是双手合十向着僧人行了一礼。

    “多有得罪,还望担待。”

    陈鹤还以为南德曲看了一眼,便要离去,结果这个剑修站直了身子,身后的长剑却是蓦然出鞘,于风雪之中拖曳着剑光,一剑斩向了那处佛塔。

    陈鹤默然无语的看着一旁一面行着礼一面斩着别人佛塔的剑修。

    原来这便是得罪的意思。

    佛塔修筑而成的时候,自然便没有再度打开的打算。

    是以都是密封的。

    自然只能一剑斩开。

    陈鹤虽然不明白南德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也没有什么。

    毕竟。

    那个僧人都只是无比平静的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南德曲再行一礼,长剑入鞘,而后伸手向着那处佛塔之中摸去。

    陈鹤都有些于心不忍,只是道上的僧人依旧毫无动静,只是低声默诵着佛经。

    这个前来卖铁板豆腐的年轻人看向僧人,犹豫了少许,轻声道:“大师为何无动于衷?”

    僧人这才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那个剑修与被斩断的佛塔,而后轻声道:“既已圆满,无我无相,如色如空而已。”

    陈鹤喟然长叹,倒是也没有再什么。

    而一边的南德曲,却是看着自佛塔之中取出来的那个骨灰坛许久。

    陈鹤正想要问些什么,却见南德曲怀中那对耳朵骤然飞了出来,有佛音自佛林之中响起。

    而后下一刻,无数剑意在这处佛林之中弥散,只是却也在佛音之中渐渐被镇压了下去。

    “那是什么?”

    陈鹤有些古怪的问道。

    南德曲将那个骨灰坛重新放入了佛塔之中,而后行了一礼,轻声道:“人间剑宗的剑意。”

    所以大概确实如那个无比平静的僧人所的那般。

    某个四百年前的妖修师兄,曾经来过这里,也杀了这个寺庙的方丈。

    那些残余的剑意,自然便是最好的证明。

    陈鹤看着那对耳朵,倒是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来鹿鸣的时候,看见那个一直自己耳朵痛的和尚的耳朵吗?

    所以到底有没有耳通?

    陈鹤在那里神色古怪的沉思着。

    南德曲却是以剑意重新将那处佛塔斩去的一截托了回去,而后站在雪中向着僧人行了一礼。

    “不止那名剑修去了何处?”

    僧人还了一礼。

    “西面。”

    南德曲了一声多谢,而后负剑离去。

    陈鹤犹豫了少许,看着被剑意弄得有些狼藉的佛林,倒是有些惭愧。

    僧人只是唱着佛号在道中向着另一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