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刚蒙蒙亮，夜色未消，一老一少二人便又踏上旅途。

    相比昨天，今天的马车里沉默了许多。露明正为难以捉摸的天地元气苦恼着，并没有怎么在意这样沉闷的气氛。想着还有几天还能到豫国国都，便更加苦恼。

    静坐于马车另一边的老者也不再进行长篇大论的讲述，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一个上午过去了……石像般的二人终于有了些动静，可这动静只有两个字，出自老者之口，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两个令露明震惊的字：“到了。”

    露明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下意识地朝车头冲着的前方探头望去，果真如同老者所言，京都赫然就在眼前。不过她也不免有些震惊，老者之前说两三天才能到，这不过是一天，便到了，疑惑有在她的脸上显现。老者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露明心中所思所想，略带欢快地说：“不过是找到了条近路而已。”

    露明望着眼前的老人，一股感激涌上心头，说：“甲老，晚辈……”老者也看出了她又一次想表示感激，直接打断了她，说：“不必感激了，你好好完成心中目标，就是对我的报答了。”老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别扭，不像是悲伤，也不像是苦闷，这句话的内容更像是老者透过露明在看其他事物。

    铃铛声依旧，露明把身边的一小包家当拎起，然后披着魔界带来的黑袍，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她向前走了两步，转身，叮叮当当的马车在城门关卡前转了个弯。“驾！”老者轻轻一挥鞭绳，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马车轮子扬起小片尘土，随即就在黄土大路上远去。

    拎着一小袋包裹的露明站在关卡处，看着周围穿着古装的人来人往，这是属于人界独特的烟火，没有魔界那样压抑，也没有想象中仙界的那样清冷，介于中间，人界刚刚好。

    看向远方，她的脑海中又忆起与老者相处中学到的知识，既然自己能够修行，管它是水还是火，总归是要修一个。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开始暗暗感叹于自己的幸运，可这究竟是幸运呢，还是这场大的游戏为了帮助她通关的设定呢……

    由于面前沙土飞扬，她又眯着眼睛往远看了看，然后最后一次对着马车施礼。

    露明目送马车远去，然后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惘然，此时她面对的，是豫国京都，城门虽然称不上壮观，却又许多威压仍存。

    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多，甚至神色中都带着几分紧张，就草甸的那队骑兵来说，这个世界就很动荡。三国纷争，政权并立，豫国蒙古越国三个国家互不相让，或许战争快要打响，总归在城外少逗留的好。

    随着人流走进城中，人界的大门正式在露明面前敞开。

    豫国万世二十四年秋，露明进入人间。

    …………

    稍微费了些功夫后，露明终于溜进了京都，然后在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无依无靠。

    在魔界她有薜柠和孟旭聊天，在路上她能和高甲探讨，可在京都，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随风飘落的花瓣，满目萧然举目无亲，甚至她连这个世界的大体样子还没摸清。

    站在城中，她往里走了走，闹市区仿佛就在前面，两侧的铺子琳琅满目，拨浪鼓糖画衣服糖葫芦一应俱全，小铺子后面便是些立着牌匾的大商铺，门口伙计的吆喝声让露明有些动了心，她满怀期待地在孟旭准备的袋子里翻了翻，半点钱的影子也没见着，也不知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铺子旁都聚集着些许路人，有的点了杯茶坐在旁边看戏，有的带着孩子手忙脚乱，欢笑喝彩声不绝于耳。露明带着些许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顺着大道向前走去，落寞的背影在下午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她的脑海中冒出了很多想法，比如去饭店当个小二，兴许还能混口饭吃。不过她转念一想，遗憾于自己对汉服的了解不多，要是能够凭借行人的衣服辨认出朝代，或许能更加方便些。

    她往前又走了约莫百米，道路左边一个牌匾上赫然写着“燕鸿楼”，里面阵阵香味传出，兴许是个酒楼，露明稍微整了整衣冠，然后走了进去。

    酒楼伙计还以为她是客人，便热情地迎上来招待，露明有些怯怯地问道：“小二，你这里还招人吗？”听了这话，迎过来的小二微微一怔，说：“这位女公子啊，不巧，前几日刚刚招进来一批新人，兴许人手是够了，不如您再问问？”

    这是露明意料之内的答复，她微微点头，说：“多谢。”然后便扭头走出了燕鸿楼。她没有气馁，接着往前走。“天然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于是她进去。“小二，你这里缺人手吗？”她一如既往地问。“不缺，客官慢走。”小二热情地回答。又过了一会儿……

    道路旁“广聚轩”的牌匾赫然挺立，于是露明走了进去。“小二，你这里缺人手吗？”她这次问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所以语气有些低落。迎过来的小二呲着大牙，傻呵呵地笑了笑，答道：“女公子这边请，掌柜在那里，您亲自去问吧。”露明灰暗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然后点了点头，答道：“多谢。”

    身后的小二又冲她呲着牙笑了笑，然后又站回了原来的未知。

    或许是因为饭点已经过了，这家酒楼并不这么热闹，烛台上的蜡烛灭了一半，显得有些昏暗。露明顺着小二指的方向走过去，鞋底踩在木板上，吱呀吱呀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露明也听见了，于是放缓脚步。

    掌柜似乎坐在藤椅上，接着晦暗不明的烛光对着账目。

    露明有些不敢打扰，还没敢开口，掌柜便先发了话：“小姑娘？你都能干什么事？”沉稳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露明匆忙回答：“打杂迎客什么的都行。”掌柜把账本移开，仔细地打量了露明几秒钟，然后说：“那就去当个小二吧，收拾收拾明天上岗，详细的事去找门口那个小二问。”

    露明施礼，然后长舒一口气，暗想：吃饭终于有着落了。